第二天一大早,刺啦刺啦的电焊声就把老街给炸醒了。
两个穿着油渍工装的师傅正站在陆修工作室的窗户旁,火星子乱溅。
一直从早上到中午才装完。
等那一排手腕粗的螺纹钢焊死在窗框上,整个工作室顿时暗了一截。
阳光被切成了一条条的,投在地上像个牢房。
“哎哟喂,小陆啊!”
房东胖婶扭着水桶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把小葱,指着那窗户一脸嫌弃:“你这是防贼还是防炮弹啊?好好的铺面,让你整得跟个看守所似的,多寒碜!”
陆修正蹲在地上收拾焊条渣子,闻言也没解释,直接从兜里摸出两张红票子,递了过去:“婶儿,为了安全,这就当给您这窗户框做个加固保养。”
胖婶看见钱,那张横肉乱颤的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手里的葱也不挥了,麻利地把钱塞进兜里:“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安全意识强是好事,看着结实,踏实!”
说完,扭着屁股走了,那背影看着都比刚才轻快不少。
陆修看着那一排黑漆漆的铁栅栏,吐了口浊气。
丑是丑了点,但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陆修坐在门口小马扎上喘气,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沈清秋的儿子小宇,一蹦三跳地从巷子口窜进来,老远就挥手:“陆哥!”
陆修斜他一眼:“下课啦?”
小宇跑到跟前,嘴角咧开:“对啊!”
书包往地上一墩,凑近点,眼睛贼亮地盯着陆修:“陆哥,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想玩游戏?我还没空。”陆修往后缩了缩,小马扎嘎吱响,抄起水杯猛灌。
“不是!”小宇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你当我爸呗?”
“咳!噗——咳咳咳……”
陆修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小兔崽子:“你说啥?”
“当我爸啊!”小宇理直气壮,掰着手指头数,
“你看啊,我妈漂亮吧?她开店你也开店,咱俩还聊得来,这不是绝配吗?比我那个亲爹强大概也就……一万倍吧。”
陆修胡乱擦了擦嘴上的水渍,脑子里下意识闪过沈清秋那张脸。
那女人……确实是没话说。
年纪是比他大点,可那张脸是真不显老,眼角那点细纹不仔细看都找不着……咳…猛一看,跟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没差多少。
他想到沈清秋那句“跟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心里头那股被小宇点起来的火气,又掺了点别的味儿。
陆修抬手,有点粗鲁地搓了下小宇的脑袋顶:“少在这乱点鸳鸯谱!这话让你妈听见,屁股都得给你打开花。赶紧回去写作业!”
小宇被揉得脑袋直晃,“嘿嘿”笑,一点不怕,知道陆修没真生气。
他拎起书包甩到背上,转身就跑,跑了几步还回头大声喊了句:“陆哥你真怂!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陆修看着那小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这老街的日子,还真是鸡飞狗跳的。
店里头,沈清秋大概又在摆弄那些花草。
他眯眼望着头顶的太阳,舌尖顶了下腮帮子。
“啧!好看是真好看。”收起马扎,转身回屋。
刚进工作室,巷口就传来动静。
一辆沾满灰泥、漆都掉了几块的旧桑塔纳。
车门“哐当”一声,下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着六十来岁,穿一身洗得发灰、领口袖口都磨出毛边的蓝色工装。
他怀里紧紧抱着个黑色塑料工具箱改的盒子,盒子边角都磨得发白。
老头站在门口,盯着那块“神之手工作室”的破牌子看了半天,又搓手又叹气,脸上皱纹拧成一团,踌踌躇躇了好一会儿,想敲门又不敢敲。
“大爷,修东西?”陆修主动开了口。
老头吓了一激灵,声音都在抖:“那个……陆师傅?我是工业园宏发厂的老张。听说……听说您这儿手艺神?”
“神不神的不敢说,先看东西,进来吧。”
老张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跟着陆修走进工作室。
他把那个黑盒子小心地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工作台上,搓着手,表情局促又带着点豁出去的期待。
“陆师傅。”老头忐忑的介绍,“这是厂里一台进口设备上的高精度传感器板,废了。被强电流打穿了,烧得够呛。厂家那边……开价高得吓人,还得排队等仨月。我们那小厂子全是急单,等不起啊!这要是修不好,厂子就得黄,几十号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他打开黑盒子,里面用防静电泡沫裹着一块巴掌大的绿色电路板。
板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芝麻粒大小的芯片和贴片元件。
靠近中间一大块区域,焦黑一片,像被雷劈过,几个关键芯片烧得只剩下黑疙瘩,线路都熔断了。
“技术员都看过了,说没救了,死透了。”张工指着那焦黑的地方,手指有点抖,“听人说您这儿……有神了的手艺?能……能瞧瞧不?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厂子都愿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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