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斜了,工厂的机器声比往日稀疏了些,裁员的流言像阴云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这几日,食堂的饭越发难以下咽,白米饭硬得硌牙,菜盆里只有几片发黄的青菜叶子,油星子都见不着半点。
招娣扒了两口饭,皱着眉把碗往桌上一推:“这饭怎么越来越差了?再这么吃下去,干活的力气都要没了。”
小芸也撇着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可不是嘛!以前好歹还有点荤腥,现在倒好,比家里的猪食强不了多少。厂里效益不好,也不能这么克扣咱们的口粮啊!”
秀娟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听说财务室已经欠了两个月的货款,老板都在琢磨着再裁一批人呢。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敢挑挑拣拣?”
大家正说着,福英端着一个小小的陶土罐子走进宿舍,罐子口用一块粗布盖着,隐约能闻到一股辛辣的香气。“姐妹们,快尝尝我腌的咸菜!”她脸上带着些许得意,把罐子放在桌上掀开布盖。
罐子里的小野蒜被切成小段,裹着红红的辣椒面,点缀着几粒黑亮的野花椒,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招娣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一亮:“这是啥呀?这么香!”
“是深山里的小野蒜,”福英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给每个人碗里夹了一大勺,“前几天休息,我想着食堂的饭实在难咽,就进山挖了些。用辣椒、盐巴、味精拌了,又加了点野花椒提味,腌了三天,应该能下饭。”
秀娟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辛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原本干涩的喉咙都滋润了不少:“好吃!太下饭了!福英,你也太能干了!”
小芸迫不及待地就着咸菜扒了一大口米饭,含糊不清地说:“绝了!有这咸菜,我能再吃两碗饭!比食堂的菜强一百倍!”
招娣也连连点头,原本难以下咽的硬米饭,就着咸香辛辣的小野蒜,竟然变得格外爽口:“福英,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这小野蒜在哪儿挖的?味道这么特别。”
“就在后山的深山里,”福英笑着说,“那里没人去,小野蒜长得可茂盛了。就是路有点远,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才挖到这些。”
秀娟看着罐子里的咸菜,眼眶有些发热:“福英,辛苦你了。现在厂里这样,能吃到这么一口下饭的咸菜,真是太不容易了。”
“咱们姐妹客气啥,”福英摆摆手,“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一起分着吃,能多吃点饭,干活也有劲。再说了,往后要是真被裁了,说不定还能靠挖野菜过日子呢。”
这话一出,宿舍里的气氛又沉了下来。裁员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大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辞退的会是谁。
招娣放下碗筷,握住福英的手:“别瞎说,咱们这么能干,老板舍不得裁我们的。就算真被裁了,咱们姐妹几个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活路。就像你挖野菜腌咸菜一样,办法总比困难多。”
秀娟也附和道:“是啊!咱们现在多攒点力气,多学些本事,就算离开这个厂,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就像报纸上的李女士那样,靠自己也能活出模样。”
小芸抹了抹嘴,拿起筷子又夹了些咸菜:“对!有这咸菜,有姐妹们相互照应,就算日子再苦,咱们也能扛过去!等下次休息,福英,你带我们也去挖小野蒜呗,咱们多腌点,往后慢慢吃!”
福英笑着点头:“好啊!后山还有不少好东西呢,除了小野蒜,还有马齿苋、荠菜,都能腌成咸菜。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挖多点回来,让大家都能吃上可口的下饭菜。”
宿舍里的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罐子里的小野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仅下饭,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姐妹们在困境中又燃起了希望。
几日后,宿舍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几张红眼眶的脸。小芸正把最后一件打了补丁的衣裳叠进布包,指尖捏着布角,反复摩挲着上面磨出的毛边。
“真要走啊?”招娣的声音带着哽咽,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布口袋,里面是她攒了许久的几块水果糖,“这糖你带着路上吃,洗盘子累,含块糖润润嘴。”
小芸接过布口袋,紧紧攥在手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姐,我实在等不起了。家里老娘等着钱买药,厂里三个月工资没发,再耗下去,我娘的病就拖不起了。”
秀娟叹了口气,把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过去,里面包着秀莲刚给的两个白面馒头:“洗盘子的活虽累,但包吃包住,总比在这儿饿肚子强。只是那剩饭……你可得注意些,别吃坏了肚子。”
“知道啦。”小芸抹了把眼泪,挤出个笑脸,“老板娘说,虽然是客人剩下的,但都会热透了再给我吃,总比食堂那没油没盐的青菜强。至少能填饱肚子,还能每个月寄钱回家。”
福英把一小罐腌好的小野蒜塞进她布包侧袋,声音轻轻的:“这个你带着,万一剩饭不合胃口,就着咸菜吃。往后自己在外头,凡事多留心,别让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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