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哨的余音,在压抑的空气中盘旋不散,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圈中那道孤高的身影,也对准了他身后那堵由血肉之躯筑成的墙。然而,那些本该代表着秩序与威严的枪支,此刻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让握着它们的手,微微颤抖。
警长姓刘,在法租界巡捕房当差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的本事。他很清楚,今天这趟差事,是个烫手的山芋。他身旁的日本顾问佐藤,眼神阴鸷得像要滴出毒液,摆明了是要借官方之手,将这个中国人置于死地。可他眼前的这数百名码头工人,一个个双目赤红,神情悍不畏死,分明是被人逼到了绝路,要以命相搏的架势。
开枪?
刘警长毫不怀疑,只要第一声枪响,这里立刻就会变成血流成河的暴乱之地。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林玄!”刘警长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不要执迷不悟!暴力抗法,罪加一等!我劝你……”
“刘桑,不必与他废话。”佐藤冷冷地打断了他,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看着林玄,“帝国法律的尊严,不容挑衅。我命令你,立刻开枪,清空场地,逮捕凶犯!”
刘警长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正左右为难,却见圈中的林玄,目光越过他,平静地落在佐藤的脸上。
“想抓我?”林玄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海风的呼啸,“可以。”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这片由白灰画出的土地。
“踏进这个圈子,打赢我。”
“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带不走我。”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佐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指着刘警长的鼻子怒吼:“你听到了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开枪!我命令你……”
然而,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佐藤先生。”林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既然是中国武人之间的事,何必让这些拿枪的兄弟为难?你身后那两位,看起来不像是来观光的。”
佐藤下意识地回头。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名身穿黑色便服,身材异常魁梧的日本大汉。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骨节粗大,正是他从日本宪兵队里调来的柔道高手,本是作为最后的保险,以防万一。
林玄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后手,都摆在了台面上。
佐藤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冷。他知道,今天若不能将此人拿下,大日本帝国的脸面,便要在这小小的码头上,丢得一干二净。
他挥了挥手,示意警察们退后。然后,他对着那两名柔道高手,用日语低声下达了命令。
“是,顾问阁下!”
两名大汉轰然应诺,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结实如铁的筋肉。他们一前一后,缓步走进了那个白灰画出的圈子,眼神凶悍,如两头即将扑食的猛虎。
“林先生,”佐藤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标志性的、残忍的微笑,“既然你坚持要用武人的方式解决,那便如你所愿。这两位,是帝国的擒拿专家。他们会‘请’你回去接受调查。不过,他们的手法可能有些粗暴,若是不小心折断了你的手脚,还请……多多包涵。”
话音未落,那两名柔道高手已经左右散开,形成夹角之势,向着林玄缓缓逼近。
人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两人比昨日的伊藤诚,更多了一股军人的铁血与杀伐之气。而且,是二对一!
王大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李善存则在人群后方,紧张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杖。
然而,身处围攻之中的林玄,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将自己的重心向下一沉。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哈!”
左侧那名大汉率先发难!他一个垫步冲上,身体如坦克般撞来,双手张开,如同一张大网,抓向林玄的肩膀与前襟。这是柔道中最直接、最有效的贴身技法,一旦被他抓住,后续的投技与绞技便会如水银泻地般展开,不死也得脱层皮。
面对这凶猛的扑击,林玄的应对,简单到了极致。
他不退反进!
右脚向前猛地踏出半步,整个人不偏不倚,迎着对方的冲势,狠狠地撞了过去。
八极拳,贴山靠!
同样是贴山靠,但此刻使来,比昨日对战张凯时,又多了一股凝练如铁的杀意!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头发颤的巨响。
那名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接近两百斤的柔道高手,在与林玄的身体接触的刹那,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了无边的惊骇。
他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座急速移动的山岳!一股无法抗拒的、凝练到极点的恐怖力量,透过他的胸膛,瞬间震碎了他的护身劲力,直透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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