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渡桥穿透层层虚空,这一次,并未指向某个具体的坐标,而是循着一种冥冥中的“意念”牵引,驶向一片规则截然不同的维度。
周遭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坚硬的虚空变得如同流水般柔软,色彩失去了边界,相互浸润、流淌。耳边开始响起无数细碎、混乱的低语,仿佛是亿万生灵沉睡时的梦呓,又像是世界规则本身发出的、无意识的呢喃。
光线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明,时而璀璨如星河倒泻,时而昏暗如永夜降临。空间失去了稳定的结构,前一刻还是浩瀚无垠的平原,下一步便可能踏入曲折回环的迷宫,或是垂直向上的天梯。
这里,便是梦境深渊的外围——迷梦回廊。
陈默脚踏黑桥,纯黑的眼眸冷静地观察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切。他周身那凝练的寂灭领域自发运转,将那些试图侵入他意识的混乱低语与扭曲景象排斥在外。在这里,纯粹的力量并非唯一,心神的稳固与对自我认知的绝对清醒更为重要。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碎片印记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与深渊深处某个存在的共鸣时强时弱,仿佛信号受到了某种干扰。第四块碎片,果然就在这里,而且似乎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黑桥载着他,在这片意识与规则的交织体中谨慎前行。他避开那些色彩过于浓烈、仿佛凝聚着极端情绪的区域(那是“情绪旋涡”),也绕开那些一片死寂、连梦境都不愿触及的“虚无斑块”。
突然,前方一片如同油画般浓墨重彩的区域中,无数欢笑的、哭泣的、愤怒的、恐惧的面孔如同潮水般涌出,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变幻不定的脸孔,发出震耳欲聋的混杂嘶鸣,朝着陈默吞噬而来!这是大量散逸梦境碎片聚合形成的“情绪聚合体”,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混乱的情感冲击!
若是心神不坚者,被其卷入,瞬间便会被同化,成为这聚合体的一部分,永世沉沦。
陈默眉头微皱,并未动用“归无”之力。对付这种纯粹意识层面的东西,大范围的抹杀可能引起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他心念一动,寂灭领域收缩,转化为一种极致的“静”。
绝对的“静”,降临在他周身三尺。
那汹涌而来的情绪面孔洪流,在触及这片“静”之领域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所有的欢笑、哭泣、愤怒、恐惧,仿佛被瞬间抽离了声音与活力,变得呆滞、苍白,最终如同褪色的画像,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
以绝对的“寂静”,对抗极致的“喧嚣”。
情绪聚合体仿佛感受到了天敌,发出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不敢再靠近,缓缓沉回了那片浓彩区域。
陈默继续前行。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离奇。他看到由无数糖果和玩具构成的城堡,其中却传出孩童被遗弃的哭声(甜蜜噩梦);他看到宏伟壮丽的神国,神只却在相互厮杀(信仰崩坏之梦);他甚至看到了一片与他记忆中地球极为相似的现代都市夜景,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红绿灯在永恒地闪烁(孤独之梦)。
这些都是强大生灵或规则残留的梦境碎片显化。
就在他穿过一片由不断崩塌又重建的几何图形构成的区域时,前方虚空中,突然睁开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眼睛中,倒映着无数沉沦噩梦的景象,瞳孔深处,仿佛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噩梦旋涡。一股强大、冰冷、带着贪婪吞噬意味的意识,牢牢锁定了陈默。
“新鲜的……强大的……梦……!”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刮骨钢刀,传入陈默识海。
梦魇兽!
而且是极其强大、几乎诞生了完整意识的梦魇兽!它显然是察觉到了陈默那凝练而强大的灵魂气息,将其视为了绝佳的食粮!
巨眼之中,噩梦旋涡骤然加速!陈默只觉周身景象剧变,脚下的黑桥仿佛消失,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抓向他的身体,要将拖入永恒的沉沦!耳边响起最亲近之人的惨嚎,眼前浮现最恐惧之事的景象……
精神攻击!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噩梦侵袭!
若是寻常鬼君,骤然落入此等逼真的噩梦幻境,心神也难免失守片刻,而片刻之间,便足以被梦魇兽吞噬掉部分魂源!
但陈默的意志,早已在归墟的死寂与碎片的融合中淬炼得坚不可摧!他纯黑的眼眸中,那点暗金奇点骤然亮起,如同定海神针,镇守灵台!
“虚幻……也配撼动真实?”
他低声冷语,纯黑的眼眸中仿佛有宇宙生灭。他甚至没有去分辨哪些是幻象,哪些是真实,只是将寂灭意蕴提升至极致,对着这片噩梦空间,发出了最本质的宣告:
“此梦,当醒。”
言出法随!
并非力量的对冲,而是规则的否定!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意识空间!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那冰冷滑腻的手臂,那惨嚎与恐惧的景象,如同被砸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轰然崩塌!
外界,那只巨大的梦魇之眼猛地凸出,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痛苦,随即,密密麻麻的裂痕遍布眼球!
“不——!!!”
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直接作用于规则的尖啸,整个庞大的躯体(如果那团凝聚的噩梦能量算躯体的话)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崩溃、瓦解,化作最精纯的梦境能量,逸散开来。
一击!
以意志破幻,以真言醒梦!
直接从根源上,否定了梦魇兽赖以存在的“噩梦”,将其“唤醒”——归于虚无!
陈默的身影重新稳定在黑桥之上,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恢复。他看都没看那逸散的梦境能量,目光再次投向深渊更深处。
经过这小插曲,他对梦境深渊的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对自身寂灭之力在这种环境下的应用,多了几分把握。
第四块碎片的呼唤,在前方一个不断变幻着七彩泡沫的巨大“梦境气泡”群落方向,变得清晰起来。
那里,似乎就是这片迷梦回廊的尽头,也是通往梦境深渊更内层区域的入口。
陈默驾驭黑桥,毫不犹豫地驶向了那片绚烂而危险的泡沫之海。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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