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赵延寿上表,试探洛阳心
幽州,卢龙节度使府邸。
深秋的北风卷着黄沙,拍打着这座位于帝国北疆的重镇。赵延寿负手立于书房的雕花窗前,目光越过重重屋宇,投向城外连绵的军营。作为后唐的驸马、卢龙节度使,他麾下统领着五万精锐之师,更兼与契丹往来密切,在这乱世之中,堪称一方枭雄。
但此刻,这位权倾北疆的节度使,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不安。
父亲,洛阳急报。长子赵匡赞快步走入,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呈上。
赵延寿接过,指尖触到火漆上那枚特殊的印记——那是他安插在洛阳的心腹独有的标记。他挥退儿子,独自拆开信函,借着烛光细细研读。信中所述,正是三日前洛阳宫变详情:李从荣弑父篡位,李从珂起兵清君侧,苏木设谋退契丹,冯道开城迎大军,李从荣自刎于思政殿,李从厚禅位,李从珂登基称帝,苏木官拜宰相,执掌朝政。
读到最后,赵延寿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冷汗。他不是因为李从荣的败亡而震惊——那头刚愎自用的蠢猪,败亡是迟早的事。真正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信笺末尾那行小字:
苏木已彻查当年苏家灭门案,查明主谋为郭崇韬,执行为父亲大人。彼已掌握部分证据,正怂恿新帝下诏,召您入京。
苏木……赵延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剧毒。十二年了,那个本该死在汴梁火海中的苏家余孽,不仅没有死,反而成了执掌天下的宰相。而更可怕的是,他从未忘记那段血海深仇。
当年,赵延寿还是李存勖麾下的一个小小指挥使,因娶了李存勖的义女,才平步青云。郭崇韬找到他时,开出的条件是:只要罗织苏敬之的罪名,将《鬼谷子》抄本献给他,便保荐赵延寿为节度使。为了权力,赵延寿毫不犹豫地做了那柄杀人的刀。他亲自率兵包围苏家庄,亲眼看着苏敬之夫妇引颈就戮,亲眼看着忠仆苏伯带着那个十二岁的孩子杀出重围。他本以为,那孩子逃进华山,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吃了,谁知……
来人!赵延寿厉声喝道。
片刻后,两名心腹将领推门而入。一人是跟随他多年的副将李崧(与洛阳宰相同名,实则为赵延寿心腹),另一人是掌管与契丹联络的契丹通事高模翰。
洛阳变天了。赵延寿将信函凑到烛火上烧毁,看着跳跃的火苗,李从珂登基,苏木为相。这位新宰相,正在查十二年前的旧案。
李崧脸色骤变:苏家那孩子没死?
不仅没死,还成了我们的催命符。赵延寿冷笑,他如今手握大权,第一件事必然是找我们报仇。
高模翰是契丹人,对中原恩怨不甚了了,只关心实际利益:节度使大人,耶律德光陛下已同意出兵相助。只要您一句话,三万契丹铁骑即刻南下,直取洛阳。
愚蠢!赵延寿斥道,苏木连耶律德光都能说服退兵,你觉得他会不防备这一招?况且如今李从珂初登大宝,人心未稳,若契丹大举入侵,反而会让中原各方势力团结一致对外。届时你我便是千古罪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踱步沉思,良久,眼中精光一闪: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李从珂和苏木现在最怕的是什么?
李崧思忖道:最怕藩镇不稳,天下大乱。
不错。赵延寿抚须而笑,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宫变,根基未稳,绝不敢再对藩镇动手。此时我若主动示好,表现出忠心耿耿的姿态,他们反倒不敢轻易动我。
他走回书案,提笔挥毫,片刻间写成一份奏表,递给高模翰:你即刻派快马,将此表送往洛阳。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赵延寿是主动请求入朝觐见,不是被召。
高模翰接过表文,粗通汉文的他读道:臣赵延寿叩请入觐:闻先帝不幸驾崩,新君登基,臣哀恸不已,又喜我朝得遇明主。臣镇守幽州十载,无尺寸之功,唯念朝廷恩宠,不敢懈怠。今乞骸骨,愿入朝觐见,亲聆圣训,再效犬马之劳……
李崧赞道,节度使此表,既表忠心,又暗示自己劳苦功高,更以乞骸骨试探朝廷态度。若朝廷准您入朝,您可随机应变;若不准,则说明他们已起杀心,我们便可早做打算。
赵延寿自得一笑:苏木精通纵横之术,必然能看出我的用意。但看出了又如何?他若拒绝,便落了个猜忌功臣的恶名;若同意,我便亲自入洛阳,看他敢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我。
他走到窗前,望向南方天际,喃喃道:苏木,十二年了。也该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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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宣政殿。
陛下,幽州节度使赵延寿上表,请求入朝觐见。枢密副使刘延朗将奏表呈上。
殿中气氛瞬间凝重。李从珂接过表文,匆匆浏览,眉头越皱越紧。苏木侍立左侧,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波澜起伏——终于来了。
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李从珂将奏表递给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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