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更衬得人心惶惶,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皇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躺在龙榻之上,唇上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之色,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帝王威仪。
几乎是前后脚,秦太医便背着沉重的药箱,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了进来。
额上尽是急出的细密汗珠,他也顾不得擦拭,立刻跪倒在榻前,屏退左右闲杂人等。
殿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秦太医眉头紧锁,反复切脉,又轻轻翻开皇上的眼睑查看瞳孔,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遇到了极其棘手的情况。
殿外也早已不得安宁。
皇上在翊坤宫昏厥被抬回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飞遍后宫。
以敬妃为首的妃嫔们闻讯后,皆是大惊失色,心中惊疑不定。
各宫纷纷派遣最得力心腹的大太监或贴身宫女,以“关心圣体”为名,急匆匆赶到养心殿外打探消息。
一时间,殿外檐下人影绰绰,低语窃窃,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揣测。
苏培盛不论是何人前来询问,只统一回复“皇上需要静养”,丝毫不敢泄露半分真实情况。
安逸自然也依着礼数,吩咐莲荷,送去了一早便温着的、看似滋补实则性味平和的参茸药膳。
既全了场面上的关切之心,姿态做得十足,又丝毫不显急切或突兀,完美地融入了众多探视的人流之中。
秦太医确诊皇上为中毒,但因摄入剂量较轻,加之发现及时,方才只是引起昏厥,并未立刻致命。
他立刻取出金针,选穴施灸,又开出方子,让苏培盛以最快速度煎煮汤药,亲自伺候皇上灌下,一番忙碌,直至深夜。
翌日的早朝自然是无法进行了。
天色未明,得到苏培盛紧急通知的内阁大臣们已在殿外等候。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与揣测,却无人敢高声议论。
片刻后,养心殿的侧门轻轻开启,苏培盛本人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走到几位大臣面前,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语气也拿捏得极好,既有对皇情的担忧,又透着一种安抚意味:
“诸位大人久等了。皇上昨夜批阅奏折至深夜,不慎感染了些许风寒,今日晨起觉得龙体有些倦怠,故而需要静养一两日,暂歇早朝。”
他顿了顿,继续从容吩咐:“今日政务,依旧劳烦各部大人多多费心,循例办理便是。若有万分紧急的军国要务,可具折呈递进来,皇上龙体稍安便会披阅。”
苏培盛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表情管理更是到位。
但其实他明白,这番说辞撑不了多久。他现在只希望,皇上能够早日醒来。
幸得秦太医医术确实精湛,用的药也是对症。
到了第二日午后,在灌下数碗汤药、经过一天一夜的昏睡后,皇上的睫毛终于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初时涣散无焦,茫然地望着明黄色的帐顶,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随即,意识慢慢回笼,只觉得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痛无力,四肢百骸沉重得抬不起来,脑袋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又像是被针扎般隐隐作痛,喉咙干涩得冒烟。
“水……”他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
苏培盛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闻声几乎是扑到榻边,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喂他喝下几口温水。
润了润喉咙,皇上混沌的思维才逐渐清晰起来,翊坤宫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年妃泣血的控诉、那杯酒、她倒下的身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猛地冲击着他的记忆。
“年妃……”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急切的追问,“她……如何了?”
苏培盛心头一紧,赶忙回复道:“皇上,年妃娘娘她……已然薨逝了。颂芝和周宁海眼见主子去了,也饮下了那毒酒,殉主而亡……”
皇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闭上眼,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中被复杂的情绪充斥——
有对年妃竟如此决绝的震惊,有对过往的一丝痛惜,有被谋害的愤怒。
但最终,所有这些都仿佛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空茫所吞噬。
妃嫔毒害君王,乃是十恶不赦、诛灭九族的大罪。
可如今年羹尧已死,年氏一族彻底倾覆,还能罚谁呢?
这滔天的罪孽和愤怒,竟似无处倾泻,只余下一片荒唐而冰冷的虚无,和唇齿间若有似无的药味苦意。
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秦太医才敢上前,跪奏详细病情:“皇上万福,真龙护体。此次所中毒素,幸得剂量较轻,发现救治及时,已无性命之忧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斟酌了几分才开口“然,皇上明鉴,是药三分毒,何况此等虎狼之药?其性烈,终究还是损伤了经脉元气。”
“万望皇上日后定要格外珍重龙体,静养为上。尤忌大怒大悲和过度劳累。精心调养,方能徐徐图之。若……若再有不慎,引发旧疾……恐……恐于圣寿有碍啊!”
这番话,如同另一道无形却更加沉重的枷锁,清晰地套在了皇上身上。
他躺在龙床上,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好久之后,才吐露出一句:“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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