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井的黑暗稠密如墨,吞噬着外骨骼传感器能捕捉到的一切光亮。马库斯攀附着冰冷锈蚀的金属梯,在无休止的嗡鸣声中向下沉落。唯一的反馈是手中梯级粗糙的触感,以及规则层面那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的律动——仿佛整座地下结构都在随着某个巨大心脏的搏动而微微震颤。
能量状态:23%。生物意识浸泡在营养液的冰冷与刺痛中,依靠残存的兴奋与偏执维持清醒。他知道自己可能正坠入陷阱,可能再也无法返回地面,但怀揣着图纸的储物袋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决心。他必须知道下面有什么。
攀爬了大约相当于二十层楼的高度(根据外骨骼粗略估算),嗡鸣声的性质开始改变。不再是均匀的震动,而是夹杂了更多的杂音:类似老式继电器切换的咔哒声、细微的液体流动声、以及一种……仿佛金属在巨大压力下缓慢变形的、极其低沉的呻吟。
梯子终于到了尽头。
马库斯的脚探到了实地。地面似乎是由某种厚重的、带有防滑纹理的金属板铺成,积着一层均匀的、细腻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从最后一级梯子爬下,站定,开启外骨骼所有剩余的传感功率,向四周探查。
这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空间,似乎是某种垂直通道的底部中转平台。墙壁由光滑的、暗银色的合金构成,上面蚀刻着早已黯淡的、几何形状复杂的规则回路纹路。空气寒冷、干燥,带着浓厚的金属和臭氧味,几乎没有任何微生物活动的气息。
平台一侧,有一个敞开的、拱形的通道口,内部漆黑一片。那股最强烈的规则律动,正从那个通道深处传来,如同无声的召唤。
马库斯深吸一口气(模拟),拖着能量即将告罄的外骨骼,挪向通道口。通道内部比平台更加宽敞,地面平坦,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熄灭的嵌入式壁灯。他沿着通道向前走了大约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
他踏入了一个巨大到令人晕眩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半球形的穹顶大厅,目测直径超过一百米,高度超过五十米。穹顶和墙壁同样由暗银色合金构成,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精密如神经网络般的规则回路,这些回路绝大部分都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节点,如同垂死星辰般,间歇性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暗蓝色的光芒。
大厅中央,是一个庞大、复杂到难以理解的机械-规则复合结构。它像是一棵由无数金属管道、晶格框架、悬浮的几何体以及流淌着暗金色规则流光的能量导管交织而成的、倒置的钢铁巨树。其“根部”深扎入大厅底部看不见的深处,而“树冠”则向上延伸,没入穹顶中央一个巨大的、黑沉沉的圆形开口——那很可能连接着更高层的结构,或者直接通向“深井”?
此刻,这棵“钢铁巨树”的大部分都处于沉寂状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规则尘埃。但在其主干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小片区域似乎被近期激活过。几根能量导管正散发着不稳定的、脉动的暗金色光晕,发出低沉的嗡鸣,正是马库斯一直听到的声音来源。激活区域周围,还有几块控制面板亮着,屏幕上滚动着无法理解的符号和不断跳动的参数。
更让马库斯心跳骤停的是,他看到了几个人影。
不是活人。是四具穿着某种老式、厚重防护服的躯体,姿态各异地倒伏在激活区域周围的地面上。防护服表面布满了灰尘和细微的破损,有些部分甚至与地面长在了一起,显然已经在这里躺了不知多少岁月。从姿态看,他们似乎是在操作或维护设备时突然倒下的。
而就在这几具遗骸旁边,马库斯看到了一台相对较小、结构独立的、类似于操作终端或分析仪的便携式设备。设备表面落满灰尘,但指示灯区域,竟然有一盏微弱的、暗绿色的电源灯在规律地闪烁!
这设备还在运行?!经历了至少数十年(甚至更久)的岁月,它还在工作?!
马库斯顾不上恐惧,挣扎着靠近。他绕开遗骸,来到那台设备前。设备外壳上有模糊的徽标和文字,依稀能辨认出“初代观测体系 - 现场诊断单元 - 型号VII”的字样。屏幕是黑白的,分辨率极低,但上面确实显示着不断刷新的、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波形图和参数列表。从参数名称的片段看,似乎是在监测“主能量导管谐振稳定性”、“次级规则缓冲池容量”、“核心样本舱隔离场强度”等。
设备的一个物理接口上,还插着一块巴掌大小、厚实的黑色存储模块,模块边缘的一个小灯也在微弱地闪烁。
马库斯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台设备,这些遗骸……他们可能是在执行某项紧急维护或检查任务时,遭遇了某种突然的变故(也许是能量失控,也许是“样本”泄露?),当场死亡。而这台依靠独立能源的诊断单元,却一直忠实地记录和监测着,直到现在!
里面可能保存着事故发生时的数据,甚至可能包含关于这个设施、关于“深井”、关于“样本”的详细操作日志和技术参数!这比他从仓库抢来的图纸价值高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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