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晨光如瀑布般倾泻在华北平原上,将天地间的薄雾染成暖融融的橘色。列车呼啸着冲破晨雾,车轮与铁轨碰撞出 “哐当、哐当” 的节奏,像首永不疲倦的进行曲,在空旷的原野上荡出层层回声。风从敞开的车窗钻进来,裹着玉米叶的清甜与泥土的湿润,拂过脸颊时,连残存的睡意都被卷走了。
我靠窗坐着,指尖摩挲着母亲那本泛黄的《新华字典》。封皮沿儿磨出的棉絮像老柳树的飞絮,页脚卷成了小卷儿 —— 那是母亲当年揣在怀里又天天翻给我看留下的痕迹。“知识改变命运” 六个楷体字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笔尖的顿挫里藏着她写下时的郑重,连墨色都比别处深些,像是把半生的期盼都浸在了纸里。轻轻翻开扉页,夹着的父母合影 “啪嗒” 落在膝头:照片里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该是刚从田里回来;母亲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手里捧着一捧刚收割的麦穗,麦穗上的麦芒还闪着光。两人站在田埂上,身后是望不到边的青纱帐,笑容亮得比阳光还晃眼。指尖抚过照片上母亲年轻的眉眼,眼眶倏地热了 —— 昨天在公墓前,我还摸着母亲墓碑上的名字说 “娘,我去北京读书了,不辜负您”,此刻赶紧把照片塞回字典,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还能接住母亲当年的目光。
窗外,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翻着金色的浪,饱满的玉米穗垂着红缨,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打招呼。远处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乳白的烟丝缠在树梢上,几个农人戴着草帽在田里弯腰,锄头起落间扬起细小的土粒,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这熟悉的景象让离别的愁绪淡了些,仿佛下一秒就能闻到家里灶台上飘出的米汤香 —— 母亲以前总说 “米汤熬得黏糊,才养人”。
我想起村里的孵化房,此刻王波该正蹲在煤炉边调温度,张天利拿着小本子记数据吧?那些圆滚滚的鸡蛋里,藏着全村人的希望,也藏着我没说完的叮嘱:“温度差半度都不行,晚上得多起来看两回。”
“同志,要添茶水不?” 列车员推着铁皮小车经过,车身上的搪瓷杯碰出 “叮叮当当” 的响。我摇摇头,目光还黏在窗外。从布包里掏小姨准备的烙饼时,指尖触到温热的触感 —— 前天我起夜喝水,看见厨房的煤油灯还亮着,小姨正揉着面团,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滴。她看见我,赶紧把眼泪抹了,说 “浩子 你明天要走,多烙几张带着”,
此刻咬下一口,饼皮脆得掉渣,芝麻的香气在嘴里散开,舌尖却尝到一丝咸涩 —— 那是小姨的眼泪味,也是家的味道。
正沉浸在回忆里,隔壁车厢传来一串笑声,像脆铃铛似的。探头望去,一个穿崭新中山装的青年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领口别着枚小小的五角星徽章,亮得晃眼。他周围围着几个同龄人,笑得眼角都皱起来,连眉梢都沾着欢喜。我的目光不经意间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撞上,他镜片后的眼睛亮闪闪的,友善地点了点头,我赶紧也笑了笑。
“喂,那边的同学!” 中山装青年突然朝我招手,声音洪亮得盖过列车的轰鸣,“一个人坐着多闷,过来一起聊啊!”
我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布包 —— 里面装着母亲的字典、郭部长送的《毛选》、孵化房的实验数据,还有张婶乡亲们塞的煮鸡蛋,都是要紧东西。
犹豫间,戴眼镜的男生也笑着开口:“来吧,都是去北京上学的,热闹热闹。”
“路上有个照应也不错,也不知道与前世一样不一样小偷多不多” 我抱着布包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跨过过道里的行李,走到他们跟前。四个年轻人立刻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个宽敞的位置,座椅上还留着他们的体温,暖乎乎的。
“看你带着书本,也是去北京上学的吧?”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温和。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胸前口袋插着支钢笔,笔帽上的镀镍磨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银白。
“嗯,去清华。” 我话音刚落,车厢里突然静了些,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更清了。
中山装青年瞪大眼睛,猛地拍了下大腿,力道大得让座椅都晃了晃:“好家伙!原来是咱们山西的状元郎啊!没想到就在这车厢里!这缘分!”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乘客的目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别害羞啊!”
“我那是害羞?咱们能不能低调些! 你是没当过名人不知道我的苦楚”我心里这样想着,他还不客气的似得拉起我。
他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两颗整齐的白牙,“我叫张泽天,去北京大学中文系,太原十中的。以后咱们就是北京高校圈的‘山西同乡’了!”
戴眼镜的男生接着说:“我叫李国亮,北京科技大学机械工程专业,大同市一中的。早就想认识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