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是关系证明,”
她轻轻展开一张盖着公社鲜红大印的纸,指尖感受着印章的凹凸,
“盖着咱公社的红章。另一份,”
随即又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纸,动作珍重得像托起一片羽毛,
“是特批的路引,去钟同志部队的路条。”
“魏书记亲手签的字,”她补充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也盖了章。”
停顿片刻,那份沉淀的重量仿佛要从言语中满溢出来,
“他还说……这是组织给的态度,是……给我的护身符。”
“护身符”三个字出口时,她眼圈分明又红了,雾气迅速蒙上眼睛,却被她仰起头狠狠逼退。
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组织无声的成全,化作坚定的光芒,通过她清澈的双眼和字字清晰的话语,传递给了围坐在炉边的每一个人。
这些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伙伴。
“哎呀!真漂亮!”李红梅第一个探过身,脑袋几乎要贴上那两页薄纸,
由衷的赞叹声里满是欣喜,“这红章,鲜亮!”
“太好了小柏!这下可真是……太好了!”
张卫国搓着大手,黝黑的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周涛重重点头,眼神里的赞许与安心像炉火一样清晰温暖。
最感性的张兰,早在柏月眼圈发红时就背过身抹了泪。
此刻她猛地回身,一把揽住柏月瘦削的肩膀,声音哽咽又带着发自肺腑的高兴。
“熬出头了!这下可真是熬出头了!”
“月儿,你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替你高兴!真的替你高兴!组织……组织真是……”
她语塞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感叹。
她清楚记得柏月默默承受过的那些白眼和非议,此刻的心头,是百感交集后的温暖奔涌。
“小柏,那你……”蒋雪眨着明亮的眼睛,关切地问,“准备啥时候动身?”
“明早。”柏月语气果决。
已经开始动手,将两张无比珍贵的文件仔细、再仔细地对折好,重新放回最贴身口袋的深处。
“我骑车去县城。”
“这么急?”众人异口同声,惊讶再次荡开。
“嗯,”柏月点头,指尖隔着粗布棉袄,感受到那份“重量”。
“路引上写明了报到时限,耽误不得。”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地、认真地扫过一张张熟悉而真挚的脸庞,那些映着炉火、写满关切和不舍的面孔。
“我……我这就得回屋收拾东西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知青点这个小天地立刻喧腾起来。
“快!我们都帮你!”张兰撸起袖子,风风火火。
“对!收拾啥?要带的东西都拿出来!别磨蹭!”李红梅紧随其后。
“哎呀,月儿你那箱子我看都磕破皮了,”
张兰眼光扫向角落,“把我那个藤编篮子拿去吧!又结实又轻便,好用!”
她说着就要去取。
“等等,我这里还有几块一直舍不得吃的奶糖,”
李红梅飞快跑回自己炕位,在枕头下摸索着,
“带上!走那么远的路,饿了甜甜嘴顶顶劲!”
“小柏,”向来沉稳的张卫国开了口,神情严肃。
“你手头粮票还宽裕不?”他边说边摸索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上衣口袋,
“我这还攒了几斤全国粮票,路上住招待所、吃饭都能用,你带着。”
硬实的票证被他不由分说地塞进柏月手里。
小小的知青点瞬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巢,充满了杂乱却又无比温馨的忙碌声响。
炉火噼啪跳动着,橘红的光晕将每一个帮忙的身影拉长又剪短,印在斑驳的泥墙上。
大家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理着柏月的全部家当:
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毛了的几件衣服;
一条带着补丁、浆洗得干净发硬的厚棉被褥;
几本卷了边的书籍——那是精神食粮;
还有一个被油纸层层密密包裹起来的小搪瓷缸,里面静静躺着桂花婶硬塞给她的那袋金贵麦乳精……
每一件东西都在伙伴们的手中被反复掂量、精心打包。
所有能找到的干净布片、碎布头、草绳都被召唤出来,用来打捆、分隔、填充。
在众人的智慧和情谊协作下,柏月原本寥落的行囊被规整得井井有条。
小小的藤编篮子像一件温暖的作品,每一道绳结,每一件折叠好的旧衣,都无声地承载着满满的关怀与沉甸甸的祝福。
东西归置妥当,屋内喧闹渐歇。
炉火依旧温柔,光晕笼罩着这静默的一刻。
柏月从最贴身的口袋深处,再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折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外层还细心地裹着一层艳红的纸,红得像炉膛里跳跃的火焰。
“大家停一停,”
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羞涩,却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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