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教我们点化万物,今日,我们以万物点化先生!
这声音不算震耳欲聋,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归心院上空沉寂的死气。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在最前方的纸人阿丙,没有任何犹豫,当先有了动作。
他双手捧着那面随他诞生、见证他拥有灵智的引魂幡,那曾是他作为阴司走卒的唯一身份凭证,是他在这个世间存在的根。
可现在,他眼中只有平静。
“我曾是阴司一小卒,无名无姓,只有一个代号,叫阿丙。”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先生第一次见我,没有嫌我阴气重,只说这院子大了,缺个扫雪的门童。”
嗤啦!
一簇惨白的火焰自他指尖燃起,瞬间吞噬了那面陈旧的幡。
幡面上的符文在火光中扭曲、尖啸,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哀嚎,那是它百年引魂所积攒的戾气。
但阿丙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任由那火焰灼烧着自己的纸质手掌。
火光中,他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今日幡毁,阴司再无阿丙。我不再是纸人,我是先生的门童。”
引魂幡彻底化为飞灰,但那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猛地暴涨,化作一道纯粹的、剔透的愿力火种,悬浮在院落中央。
这只是一个开始。
“说得好!先生的门,岂是阴司小卒能当的!”一声长笑,墨生魁梧的身影如大鸟般跃上院墙。
他手中握着一管紫竹狼毫,笔杆温润如玉,笔锋凝聚着若有若无的墨韵,那是他以自身心血蕴养了三百年的“题壁笔”,曾用它在天下第一楼的白壁上题下“一笔写尽千山雪”,引得文气冲霄,三日不绝。
此笔,是他的道,是他的名,更是他的命。
他看了一眼那悬浮的愿火,
“先生曾笑我,说我的字匠气太重,少了三分人味儿。”墨生大笑着,言语间满是怀念,“我今日便将这身匠气,连同这支笔,一并烧了,只为换回先生那份人味儿!”
他猛地张口,竟将那支足以被天下文人奉为至宝的题壁笔狠狠咬碎!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彻夜空。
紫玉般的笔杆化作齑粉,蕴含着磅礴文气的墨汁却没有消散,而是自半空中滴落,在空中自行勾勒、挥洒,竟瞬间凝成一行诗句:
“一笔写尽千山雪,不为留名,只为他归。”
诗句成型,每个字都燃烧起幽蓝色的青焰,墨香与愿力交织,化作一道汹涌的墨色火龙,咆哮着冲入了中央那团愿火之中!
愿火随之再次壮大,光焰升腾,几乎要将整个院落照如白昼。
“痴儿……”
屋檐下,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莲心折鹤一袭白衣,静静站立,她并未像前两人那般激烈,只是轻轻抬起素手,拂过自己那身由无数纸鹤化成的羽衣。
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滴晶莹剔rou、蕴含着百年草木精华的雨露自羽间抖落。
这些雨露,是她百年修行,聆听风雨,感悟天地所凝结的精华,每一滴都足以让凡木开花,枯草逢春。
“先生说,万物有灵,雨有雨的宿命,鹤有鹤的自由。”她轻声低语,声音清冷如月光,“我曾不懂,以为自由便是翱翔九天,无拘无束。直到他离去,我才明白,心若没有归处,飞得再高,也只是流浪。”
她抖落了身上所有的雨露,那件华美的羽衣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
而那些汇聚在一起的雨露,则化作一条清澈的水流,环绕着愿火,最终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雨可干,愿不灭。”
水入火中,非但没有熄灭火焰,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那愿火的颜色变得更加纯粹,光芒也愈发柔和。
角落的阴影里,凤清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腰间的剑穗。
那是一条早已褪色发白的布条,还是很多年前,陈九随手从一件旧袍子上撕下来,递给她用来绑头发的。
她却一直当做剑穗,佩戴至今。
她是九幽玄体,天生的吞噬炉鼎,世间所有人都视她为行走的丹药,只有那个男人,皱着眉对她说:“你是你,不是什么炉鼎,活得该像个人样。”
像个人样……
凤清漪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眶泛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曾以为自己一生的愿望,就是摆脱炉鼎的宿命。
可当那个给了她新生希望的人消失后,她才发现,所谓的宿命,早已换了模样。
“你说,我不必为炉鼎而活……”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哭腔,“可若这是我自己的愿,是我心甘情愿为你燃烧,你又凭什么不让我烧?”
话音未落,她毅然将那条布条投入熊熊愿火!
轰隆!
火焰冲天而起,瞬间染上了一层霸道绝伦的金红色!
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自凤清漪体内爆发,她的九幽玄体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