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赤金色的“守”字诀,在孤儿温热的掌心,竟似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死板的烙印,而像一颗心脏,随着孩子平稳的呼吸,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
夜深了,孩子在阿丙的守护下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安详的笑。
梦中,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吐出的却不是孩童的呓语,而是一个清晰、坚定、仿佛与生俱来的音节——“守……”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村口老铁匠的心头。
他正摩挲着一把跟随了自己六十年的乌木刻刀,那刀柄早已被岁月和汗水浸润得油光发亮。
就在听到那声梦呓的刹那,老匠浑身一震,浑浊的双眼猛然迸射出精光。
一段被他尘封了近半个甲子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那是师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定下的规矩——“三不传”。
“记住,咱们这门手艺,是活人之术,更是活心之法。”师父的声音犹在耳畔,“三种人,宁可让手艺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传!”
“其一,心性懒惰者,不传!懒于练,则技不精;懒于思,则艺不进。此为辱没传承。”
“其二,心藏贪念者,不传!习我之技,非为谋财,是为立身。若心有贪欲,必会利欲熏心,以技为恶,败坏门风。”
“其三,忘本之人,不传!要永远记得,你的手艺从何而来,为何而学。忘了根,忘了本,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技艺再高,也不过是炫技的空壳!”
老匠的目光穿透黑夜,落在那个蜷缩在草堆里的孤儿身上。
这孩子,无父无母,却勤劳坚韧;身处困顿,却从未偷抢;受人一饭之恩,便知衔环相报。
这不正是师父口中,最值得托付的传人吗?
“师父啊……我好像,找到您的徒孙了。”老匠喃喃自语,眼中竟泛起泪光。
他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走到孤儿身边,将那把乌木刻刀轻轻放在了孩子另一只手旁。
他没有唤醒他,只是盘膝坐下,仿佛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孤儿掌心的“守”字,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骤然爆发出璀璨的赤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焚尽万古的炽烈意志,冲破茅屋的草顶,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赤色光柱,撕裂夜幕,直刺九霄之上的影庭!
又一道“命燃道种”,在无人献祭寿元的情况下,自发点燃!
影庭,核心禁地。
黑渊面前的《灵引九卷·第二十七卷》金光大盛。
书页上,那些因承载了太多因果而崩裂的细密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古老的书卷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
他感受到了那股自下界升腾而起的、纯粹而炽热的道火之力。
他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
“道种已可自燃……无需他再耗费寿元了。”黑渊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陈九的计划,成了。
以身为种,燃道于民,如今,民间的道火已经可以自行燎原。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那本正在愈合的金色书页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行不属于任何已知文字的灰色符文。
那符文扭曲、死寂,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
黑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读懂了那行字的意思:“主影燃命,以身化道,将不被天地映照——七日之后,其‘存在’之痕迹,将从万古时空,彻底抹除。”
抹除!
不是死亡,不是轮回,而是连“曾存在过”这个事实本身,都将被天地法则彻底遗忘和否定!
“他说什么?”一道清冷而急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凤清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她同样感知到了那股不祥的气息,脸色苍白如纸。
黑渊缓缓合上书卷,金光与灰字同时隐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声音回答:“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守薪阁,引灯之前。
阁主焦黑的法袍早已破碎不堪,那双被道火灼瞎的眼眶中,依旧在流淌着滚烫的血泪。
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望”着那根主引灯。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
他看到万千世界,无数个角落,一朵朵微弱却坚定的道火,如雨后春笋般,自行燃起。
村落、坊市、山野、宗门……那星星之火,正在汇聚成燎原之势!
守薪阁主忽然笑了,笑得畅快淋漓,笑得血泪横流。
“哈哈……哈哈哈!我守了千年,守的不是一盏灯,不是一座阁,而是这道火不灭!”
他仰天长啸,声震四野:“如今,道已归民,薪火自传!老夫,也该尽这最后一份心力了!”
言罢,他猛然拔起面前那盏即将熄灭的道灯,反手狠狠插入脚下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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