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愈发稀薄,小院中的寂静被一声压抑的咳嗽打破。
陈九靠在藤椅上,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竹杖,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他的脸色比院中的旧纸还要苍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音。
六日。
这是他剩下的全部寿元。
昨夜金手指“批量点化”的解锁,像是一场用生命做抵押的豪赌,而他,已然将自己推上了赌桌。
代价是一灵一日寿元,换取将一种已点化之物的灵性,分灵于无数同类死物之上。
岳九的战报还摊在石桌上,那被斩落的妖角旁,是用血写下的“城危”二字。
断云城,人族北境最后的壁垒,正在被妖潮吞噬。
“六日……”陈九的低语消散在雾气中,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院中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够点多少兵?”
侍立一旁的墨生,无需主人吩咐,手中金纹墨笔已然悬浮而起。
金色的墨迹在空中自动流淌,化作一卷虚幻的《灵兵名录》,其上光华闪烁:百纸人、三十铁傀、十二药藤、九盏破灯……这些都是他过去数年间,耗尽心血逐一点化的“母灵”。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可以无限延伸的灵兵之路。
陈九的指尖在名录上轻轻划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他准备做出第一个选择时,一直沉默侍立在角落的符人阿丙,悄无声息地走了上来。
它走到陈九面前,默默地伸出焦黄的符纸手臂,将自己右半边破损的符面缓缓撕下。
动作很轻,却没有丝毫犹豫。
符面之下,一个古朴的“护”字金纹熠熠生辉,那是它的灵性核心。
阿丙将这半张核心符纸,轻轻放在了陈九冰冷的手心。
它不会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请以我为源,广开灵兵之路,护此人间。
陈九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燃烧的决然。
他抬起左手,狠狠咬破食指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带着他微弱的生命气息。
“以血引契,万灵听令!”
他将血珠滴向那堆积如山的废铁,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威严:“第一军!以匠门岳九为源,点化铁傀军团!”
血珠落下的瞬间,整座小院轰然一震!
那堆锈迹斑斑的废铁残骸,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开始疯狂地蠕动、重组。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一具、十具、百具……身披重甲的铁傀儡从废墟中挣扎而出,它们的身形与岳九如出一辙,高大而坚固,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冰冷的星辰纹路缓缓流转。
“铿!铿!铿!”
百具铁傀儡动作划一,单膝跪地,金属拳头重重叩击胸甲,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震撼人心。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陈九的全身,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的某种联系,被硬生生斩断了一截。
一日寿元,没了。
他甚至来不及喘息,目光又转向了墨生:“第二军!以你为源,点化笔灵十童,为吾军之眼,录敌之行!”
墨生躬身一礼,笔尖金墨冲天而起,化作十道流光,精准地射向角落书箱里的十支旧笔。
金光爆闪,十个身穿儒衫、手执卷宗的笔灵童子凭空出现,他们面容模糊,却自有一股书卷之气,整齐列于墨生之后。
“第三军!”陈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嘶哑,他看向掌心那半张“护”字金纹,“以阿丙为源,符灵百人,护阵为先,索敌千里!”
掌心金纹骤然大亮,院中散落的旧纸、破符无风自起,在空中盘旋飞舞,化作一百个身形飘忽、动作迅捷的符人,它们无声无息地散开,将整个小院的警戒范围扩大了十倍。
每一次点化,寿元都如沙漏般疯狂倾泻。
陈九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身体摇晃得愈发厉害,视野都开始阵阵发黑。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一盏微光灯焰所化的九曜灵光蝶,轻轻飞到他的肩头,翅膀扇动间,洒下点点蓝色光晕。
“三息回溯。”
光蝶发出了空灵的声音,蓝色的光晕在陈九面前形成一幅流动的画面。
画面中,正是断云城头。
城墙崩裂,妖气冲天。
一名断了臂膀的人族老卒,用独臂将残破的战旗死死插进墙垛,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废墟之下,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抱着早已冰冷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画面一闪而逝,却如钢针般刺入陈九的心脏。
他猛地睁开双眼,血丝瞬间布满眼球。
“再来!”他发出一声低吼,几乎是吼出来的,“槐伯!点药藤军三百,为吾军之盾,结阵缚敌!”
扎根在院墙一角,看似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也就是槐伯,闻声剧烈颤动起来。
无数根须破土而出,主动裂开坚韧的枝条,任由那点化之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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