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混着焦糊味的浊气吐出,他掐指飞速推演,指尖灵光却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最终,一行黯淡的金色小字在他识海中浮现,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道心之上——“律令成纲,反噬生效”。
成了!那凡人立下的规矩,竟真的成了这方天地的纲常!
他惊骇地抬手,试图再次引动九天神雷,却发现自己与天道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障。
他可以感受到雷霆的存在,却再也无法号令其分毫。
天道,竟默认了那座破庙里的规矩,甚至将他这个代天行罚之人,视作了违逆规矩的乱序者!
“岂有此理!”
轰!轰!轰!
三道同样强横的气息从后山冲天而起,三位须发皆白、身着各色道袍的长老联袂而至,他们看着玉衡子焦黑的发须和被雷霆洞穿的道袍,无不面露惊骇。
“玉衡师兄,这是……”
“是那破庙里的邪祟!”玉衡子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恨,“他窃取了天道权柄!以凡俗蝼蚁的香火愿力,逆转了天道法则!”
一位性情火爆的红袍长老怒喝道:“此子不除,我三宗颜面何存!天道纲常何在!他这是在动摇我等修仙之基!”
“不错,”另一位蓝袍长老眼神阴鸷,“既然天雷不可用,那便直捣黄龙,毁其根本!那邪祟一切力量皆源于泥像与凡人信仰,我等便布下‘诛心阵’,以十二位金丹师侄的道心之力凝结,隔绝天地,直攻那泥像灵核,断其信仰之源!任他有通天之能,无了根基,亦是空中楼阁!”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杀机毕现。
这诛心阵歹毒无比,不伤人身,专攻神魂与信念之源,一旦功成,不仅泥像会化为飞灰,整个坊市百姓心中对纸仙的信仰也会被强行抹去,甚至会转为厌恶与恐惧。
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玉衡子强压下翻涌的气血,一字一句道:“传我法旨,结诛心阵!”
刹那间,小院上空风云变色,十二道金丹修士的强横气息冲天而起,化作十二道光柱,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巨大而虚幻的罗网,缓缓向着陈九的小院当头压下。
阵法之中,无数靡靡之音响起,勾动心魔,撼动神魂,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美好的信念都碾成齑粉。
院中,陈九却仿佛早有所料,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对着身旁那盏幽蓝色的灯笼,平静地吐出几个字:“灯奴,召‘还愿司’阴工三百,编‘判官队’,持律令符,入阵反审。”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九面前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阴冷而肃穆的气息从中狂涌而出。
紧接着,三百道身影鱼贯而出。
他们身披统一的皂黑长袍,头戴高高的纸质判官帽,帽沿垂下的白条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为首的,正是那匹神骏的纸马白蹄。
它四蹄踏着虚空,每一步落下,脚下都荡开一圈星辰般的涟漪。
三百名阴工紧随其后,手中各自捧着一张由墨生亲笔书写的“律令符”,符上字迹铁画银钩,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审判威严。
“踏星径,入阵去。”陈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阴工耳中。
白蹄一声长嘶,化作一道流光,引领着三百判官,竟无视了诛心阵的灵力壁障,径直踏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的阵法空间之中。
阵内的十二名金丹修士正全力催动阵法,眼看就要将那座破庙彻底笼罩,忽见三百名黑袍判官闯入,皆是一愣。
“区区阴魂,也敢闯我仙家大阵?碾碎他们!”为首的金丹修士厉喝道。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百判官对他们的攻击视若无睹,既不防御,也不反击。
他们只是齐齐高举手中的律令符,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来自九幽的语调,朗声宣判:
“三宗长老,玉衡子,身为方圆百里守护者,受万民香火,却背弃誓言,为一己之私,纵容门人欺压良善,毁祠伤老,此为背誓弃民之罪,当削道基百年!”
声音不大,却如黄钟大吕,狠狠敲在阵眼处玉衡子的心头。
他只觉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初入道门时,在祖师像前立下的宏愿。
誓言犹在耳边,如今却字字锥心!
紧接着,判官队转向那十二名金丹修士,审判之声再次响起:
“金丹修士李玄,三年前,为炼法器,强征民夫,鞭笞老香头,致其伤重不治,此为毁祠伤老之罪,当断香缘,断臂谢罪!”
话音刚落,那名叫李玄的金丹修士发出一声惨叫,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臂,只见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转眼间便化作两截森森白骨!
这并非幻觉,而是他道心受损,罪业反噬,真实不虚地显化在了肉身之上!
“金丹修士王宸,五年前,因小儿嬉闹,焚其心爱纸马,致孩童夜夜惊梦,心神受损,此为恃强凌弱之罪,当受万童怨声噬耳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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