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座破旧的泥塑神像仿佛成了整个荒谷灵域的核心,无形的脉络以它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延伸。
天光乍破,晨雾还未散尽,一道矫健的白影便踏着露水,悄无声息地穿过谷口。
正是那通灵的纸马白蹄,它口中衔着厚厚一沓黄纸,身形轻盈地跃至陈九面前,将黄纸轻轻放下。
这些黄纸,正是它一夜之间走遍十里八乡收回的“回执”。
每一张黄纸上,都用最朴素的笔迹写着感谢的话语,而纸的另一面,则是百姓们许下的新愿望。
陈九还未伸手,他身旁侍立的一个青衣小童模样的“墨生”便动了。
这小童并非活人,而是一缕寄宿在笔墨纸砚中的精怪。
只见它手中那杆狼毫笔无需蘸墨,笔尖便自动在悬空的账簿上飞速游走,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癸卯月,愿力入账:治病十八桩,驱邪五户,寻物一宗,求雨三村……林林总总,折合香火愿力三百缕。”
墨生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冰冷的算盘。
陈九翻开那本由特殊材质制成的账簿,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账簿的支出页上,用朱砂红得刺眼的字迹写着:“催动纸仙法身三刻,耗寿元半日。”
三百缕香火愿力,听着不少,可连弥补他失去的半日寿元都不够。
这买卖,简直亏到了姥姥家。
“入不敷出啊……”陈九叹了口气,指尖在“寿元半日”四个字上轻轻敲击着,心中烦闷。
纸仙老爷是厉害,可这代价也太大了。
长此以往,不等他积攒够功德,自己就得先耗尽阳寿,化为一抔黄土。
必须想个办法开源节流。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不远处那道深不见底的荒谷裂隙。
裂隙边缘,一个身形佝偻的灯奴正提着一盏幽蓝色的灯笼,静默而立。
自那裂隙深处,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如同潮水般不断涌出,被灯奴手中的灯笼尽数吸收,化作灯芯上那一点永不熄灭的鬼火。
陈九的眼睛猛地一亮,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愿力是阳,来自活人至诚之念。而这裂隙中的,是阴念,是死者不散之魂……”他喃喃自语,思路豁然开朗,“我为何要事事亲为,耗费自己的寿元去催动纸仙法身?若以幽律拘魂,让那些阴魂代行‘还愿’之事,岂非是阴阳两利,一本万利?”
阳间的愿望,让阴间的鬼去完成。这简直是前无古人的想法!
陈九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以灵域主宰的身份,向那灯奴传去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灯奴,去裂隙下挑选三十名生前品性尚可、死后神智清明的忠顺阴魂,给他们编入‘还愿司’。从今往后,替纸仙老爷跑腿——送药、递信、守夜、驱赶小鬼,都由他们来办。工钱,就用这裂隙里的精纯阴气结算!”
灯奴提着灯笼,无声地躬身,随即转身没入那片浓郁的阴气之中。
当天深夜,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见证了神迹。
东村久旱的田地里,有村民起夜,竟看到一个模糊的仙人身影踏月而来,拂袖间,甘霖普降,虽只有薄薄一层,却足以解燃眉之急。
西坊一户人家被邪祟纠缠,夜不能寐,正绝望之际,忽见窗外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头戴高冠、面容模糊的神将虚影一闪而逝,家中哭闹的孩童瞬间安静下来。
南街的老药铺门口,更是有人亲眼看到,一个身披霞光的“仙人”将一包救命的草药,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最需要它那户穷人的门阶上。
一时间,“纸仙老爷”分身无数、法力无边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哪里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人分身”,不过是一个个阴魂戴上了由陈九敕令过的纸仙面具,在灯奴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执行着任务。
而白蹄则在夜色中充当着总调度,确保每一个“订单”都能精准送达。
一位受过恩惠的老妇人,在自家门口点燃三炷香,朝着破庙的方向遥遥跪拜。
一个刚刚送完药的“纸仙分身”恰好路过,竟停下脚步,学着世俗的样子,对着老妇人恭敬地还了一礼,随后才退入阴影,化作一缕几不可见的黑烟消散。
这一幕,更是让目睹的百姓坚信不移:“看啊!仙人何等仁慈,竟会向我等凡人还礼!此乃真神,真神也!”
信仰的狂潮被彻底点燃。破庙前的香火,一夜之间暴涨了三倍不止。
陈九的茅屋中,墨生手中的狼毫笔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笔尖墨迹淋漓,在账簿新的一页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大字:“功德盈余:愿力反哺香火一千二百缕,寿元反哺一日整!”
看着那“寿元反哺一日”的字样,陈九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仅没亏,还净赚了一天半的寿命!
“好家伙,”他忍不住笑骂出声,“我这……算是开了一家阴间外包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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