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边乌云如墨,沉甸甸地压向小院。
云层之上,并非雷霆,而是百余具踏云而来的“符傀”。
这些符傀皆由黄纸扎成,身形挺拔如真人,双眼以朱砂点睛,空洞而死寂。
它们手持由符箓层叠压缩而成的符刃,周身流转着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正是由天符院特制的“镇邪符”所驱动。
在最中央的一座云台上,一个身影负手而立。
公羊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眉心处烙印着一枚玄奥繁复的“符祖印”,印记之中,仿佛有万千符文生灭。
他俯瞰着下方静谧的小院,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凡夫俗子,竟敢令符成精?此乃亵渎符道,颠覆纲常!”
他的声音不大,却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天宪昭告,传遍四野。
“今日,我便焚尽这妖匠,重正符道之纲!”
话音落,他身后百具符傀眼中朱砂红光大盛,万千符文自它们体内嗡嗡作响,一股纯粹而霸道的符道威压,如同天倾之山,轰然压下!
小院内,石桌旁,陈九正端着一杯清茶,细细品味。
白蹄站在一旁,银色的双眸中倒映着天空的景象,用神念将外界的一切实时传入陈九脑海。
“万符诛邪阵?”陈九听完,眉头微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听着名头挺吓人……说白了,不就是一群纸人拿着刀,打算来拆我家院子么。”
他的目光转向屋檐下的香炉,炉中青烟袅袅。
符娘的身影在烟气中若隐若现,她刚刚将最后三张残破古符彻底融入自身本源,气息比三日前更加内敛,也更加深不可测。
她感应到陈九的目光,轻声道:“主上,他们不信符有灵,那便……让他们亲眼看看,何为真正的灵。”
另一边,墨生已化为人形,手执一支狼毫,在一卷宽大的竹简上迅速勾勒着。
他的笔尖流动着淡淡的墨韵,天空那座大阵的符文结构、灵力流转轨迹,被他精准无误地复刻下来,并且用朱笔标注出了几处关键节点。
“其阵眼,在于那道‘正南引雷符’,乃是整个符阵力量的源头。”墨生停笔,沉声道,“若以‘滑稽笔意’逆写其符文核心,便可令万符之力反冲倒灌,阵法自溃。”
陈九呷了口茶,点了点头:“那就……开演吧。”
子时将至,夜色最浓。
公羊策眼中寒芒一闪,单手掐诀,冷喝一声:“诛!”
一声令下,万符诛邪阵骤然启动!
百具符傀如陨石般从天而降,手中的符刃划破夜空,带出道道凌厉的金光,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直扑小院而来。
那股纯粹的破邪之力,足以让任何妖鬼邪祟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符娘动了。
她只是轻轻一扬那宽大的袖袍,霎时间,百张崭新的符纸自屋檐下、窗棂间、门楣上如蝴蝶般翩然飞出。
这些符纸,正是符七郎昨夜不眠不休的杰作。
只是,它们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
有的画着一只斜眼的鬼脸,有的画着一个吐着长舌头的丑汉,更有甚者,画着一个撅着屁股、浑身滚圆的胖娃娃。
每一张符上的符文都歪歪扭扭,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之作,毫无章法可言。
公羊策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勃然大怒。
“竖子!竟敢以如此污秽之符,辱我符道大道?!”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比令符成精还要恶劣百倍的亵渎!
他挥手催动阵法核心,那枚“正南引雷符”骤然亮起,欲引九天神雷,将这满院的“垃圾”连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匠人一并轰杀成渣!
雷云开始汇聚,电蛇在云中乱窜。
然而,雷未落,符已动。
那百张迎空飞舞的涂鸦符中,一张画着翘臀胖娃的符纸,竟在空中灵动地一扭,仿佛活了过来。
它身上那歪斜的符文竟开始自行游走、改写,瞬间将公羊策催动的“雷引诀”逆转成了一段闻所未闻的“秧歌律”!
一道滑稽的金色光晕如波浪般扫过全场。
下一刻,令公羊策道心几乎崩裂的景象出现了。
那一百具杀气腾腾、威严肃穆的符傀,在半空中猛地一顿,随即动作骤变——手中的符刃不再斩向小院,反而被它们随手一丢,双手叉腰,双腿开摆,竟是跳起了热闹喜庆的秧歌!
左三步,右三步,摇头晃脑,扭臀摆胯,动作整齐划一,节奏感十足。
甚至在那寂静的夜空中,还隐隐传来了不存在的锣鼓唢呐之声,锵锵锵,咚咚锵!
整个肃杀的战场,瞬间变成了一个乡野村头的联欢会现场。
“住……住手!!”公羊策目眦欲裂,浑身真元疯狂涌动,试图重新夺回符阵的控制权。
然而,一切都晚了。
符阵之力已被彻底篡改,灵力反噬,那些跳得正欢的符傀,一个接一个地如同被点燃的鞭炮,接连自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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