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大。
像是要把这座城市所有的喧嚣与罪恶,都吹进无尽的夜空里。
黄志诚和刘建明,隔着十米的距离对峙着。一个冷静如冰,一个疯狂如火。他们的身后,是香港璀璨的万家灯火,那片繁华的星海,却照不亮他们两人之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给我一个机会。”刘建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的眼神,在疯狂与乞求之间游离。
黄志诚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却又一手推向毁灭的年轻人。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执法者的决绝:“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刘建明重复着那句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台词,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的魔咒。
“好啊。”黄志诚的回答,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直直插进刘建明的心脏,“去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那就是要我死?”刘建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反应。
“对不起,我是警察。”黄志诚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知道?”刘建明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狰狞,“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他猛地从腰后拔出枪,指向黄志诚。但黄志诚的动作比他更快,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举枪对准了他。
两个本该是同僚的警察,此刻,却用枪口,指向了彼此的头颅。
“刘建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黄志诚的眼神,锐利如刀,“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韩琛已经派人来杀你了。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警察?是我告诉他的吗?不,是你,是你自己这颗被我利用完,准备丢掉的‘炸弹’,提前把自己引爆了!”
他故意将那段伪造录音里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建明的瞳孔猛地收缩,黄志诚的话,证实了他听到的录音不是幻觉,而是血淋淋的现实!他真的是一枚棋子,一枚被双方同时抛弃的弃子!
“你还有一个卧底,对不对?”刘建明嘶吼着,这是他最后的筹码,“我知道他是谁!陈永仁!你敢开枪,我马上就把他的资料,发给全香港的媒体!”
黄志诚的脸色,终于变了。陈永仁,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瞬间,通往天台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
涌进来的,不是警察,而是七八个手持利刃和短枪的彪形大汉。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江湖煞气,为首的那个刀疤脸,正是韩琛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之一,外号“丧狗”。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刘建明。
“刘sir,琛哥让我送你上路。”丧狗狞笑着,挥了挥手,几个马仔立刻呈扇形,向刘建明包抄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黄志诚几乎是本能地调转枪口,对准了那群悍匪,厉声喝道:“警察!放下武器!”
他是一名警察,无论他对刘建明有多么失望和鄙夷,在这一刻,面对黑帮的公然行凶,他的天职,让他必须站出来。
而这,也给了刘建明一个机会。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他看到黄志诚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了自己。
一个邪恶到极致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没有选择帮助黄志诚,也没有选择逃跑。他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他猛地冲向黄志诚,不是开枪,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将他的双臂锁住!
“黄sir,对不起了!”刘建明在他的耳边,用魔鬼般的声音低语,“要死,你先死吧!”
黄志诚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没想到,刘建明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他的“保护”。
“哈哈哈哈!”丧狗见状,发出一阵狂笑,“刘sir,够狠!兄弟们,琛哥说了,今天这里,只有一个警察能活下来。把那个姓黄的,给我扔下去!”
两个马仔立刻冲了上来,一人一边,架住了动弹不得的黄志诚。
黄志诚没有挣扎。他只是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死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刘建明。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刘建明,你这辈子,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这是黄志诚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被那两个马仔,拖到了天台的边缘,毫不犹豫地,推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刘建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黄志诚的身体在空中翻滚,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坠入那片由霓虹灯组成的、冰冷的深渊。
他赢了。
他亲手导演了自己最大敌人的死亡,而且,自己没有沾上一滴血。
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反而像是坠入了更深的冰窖,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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