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香港警察总部,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办公室。
刘建明几乎是一夜未归,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身上的衬衫因为汗水和奔波而变得褶皱不堪,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废和焦躁的气息。
从观塘废弃船厂回来后,他就像一头无头苍蝇,在香港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那首该死的童谣,如同魔音贯耳,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每一次循环,都像是在无情地剥开他伪装坚强的外壳,露出底下那个自卑、敏感、渴望被认可的少年。
他恨那个藏在暗处的魔鬼,更恨那个被轻易看穿的自己。
天亮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警局。这里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圣殿”,是他努力向上爬,想要“洗白”自己的终极目标。而现在,他站在这里,却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周围每一个同事投来的目光,都仿佛带着审视和怀疑。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打开电脑,下意识地想登录内部调查系统,查询一些关于韩琛资金流动的线索,试图找到那个神秘人的蛛丝马迹,为自己扳回一城。
然而,屏幕上却弹出了一个冰冷的提示框:
【您的访问权限不足,请联系系统管理员。】
刘建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的高级督察权限,被锁了。
虽然没有任何正式的通知,但这无声的操作,已经说明了一切。黄志诚,或者说,是黄志诚代表的警队高层,已经将他排除在核心圈之外。他现在,只是一个被架空的、有名无实的高级督察。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他输了,不只是在和那个神秘人的暗战中输了,他在警队的未来,也输了。
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整个办公室。然后,他的视线,穿过办公室的玻璃墙,定格在了不远处那间安静的档案室里。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他能清晰地看到,林小乐正推着一辆堆满文件的小车,慢悠悠地在档案架之间穿行。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不成调的曲子,时不时停下来,将文件分门别类地归位,动作娴熟而又……惬意。
那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和此刻焦躁、绝望的刘建明,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就是他!
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文员,用一盘录音带,将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和挣扎,彻底化为了泡影!
刘建明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他有一种冲过去,揪住林小乐的衣领,逼问他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的冲动。
但他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能。他没有任何证据。他现在冲过去,只会被当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毁了自己一切的“凶手”,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文件,仿佛自己只是路边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这种无力感,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刘建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正在一块一块地崩塌,碎裂。
与此同时,韩琛的半山别墅里,气氛也同样压抑。
雪茄的浓烟,弥漫在整个豪华的书房里,连昂贵的真皮沙发都似乎吸收了那股焦虑的味道。
韩琛的面前,站着几个他最核心的头目,包括刚刚被陈永仁“查抄”了场子的肥彪。
“琛哥!那个陈永仁,简直是疯了!他带着人冲进我的场子,把客人都赶跑,搬走了我所有的账本!连……连那本内账都拿走了!”肥彪哭丧着脸,夸张地比划着,“他说您让他查内鬼,可他那架势,哪是查鬼?简直就是想把我们都给吞了!兄弟们现在都是人心惶惶啊!”
另一个负责地下赌档的头目也附和道:“是啊琛哥,他今天上午又去了我的场子,也是一样的手法。兄弟们都说,他现在比O记的警察还威风,尖东到底是他陈永永仁的,还是琛哥您的啊?”
韩琛坐在巨大的老板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只是沉默地抽着雪茄,任由烟灰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
他当然知道陈永仁在做什么。这几天,陈永仁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他在尖东的所有产业。动作之大,手段之狠,让所有老一辈的头目都感到心惊。
这确实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
但是,奇怪的是,他心里非但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有一种……病态的欣赏。
陈永仁,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够狠,够绝,不讲情面,只认目标。
他抬起手,制止了手下们的抱怨。
“你们慌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是我让他去查的。我不点头,他敢动你们一根汗毛吗?”
他站起身,走到肥彪面前,用雪茄指了指他:“他说得没错。现在是非常时期,出了内鬼,我们所有人都可能完蛋。他用的是笨办法,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把所有的账目都摊开来,一笔一笔地对,看看到底是谁的账上,有说不清楚的资金流动。这个方法,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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