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口，宋子豪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剑拔弩张，就像一个真正的、管理着偌大船厂的职业经理人。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山猪走到宋子豪面前，用夹着雪茄的手指，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宋子豪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那根手指，然后又抬起来，平静地注视着山猪的眼睛。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那股沉凝如山的气势，却让山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我叫宋子豪，是这里的生产主管。”宋子豪的语气波澜不惊，“山猪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少他妈废话！”山猪被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爽，“我今天来，是来‘请’人的。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很会算账的‘军师’？让他出来，跟我走一趟。”
“山猪哥说笑了。”宋子豪微微一笑，“我们这里没有军师，只有一名从海外聘请来的企业管理顾问，林先生。不过，林先生的脾气有点……古怪。他现在正在为我们的新项目做‘顶层设计’，不希望被人打扰。”
“顶层设计？”山猪被这个词搞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我管你什么设计！今天这个人，我带定了！谁敢拦我，就是跟我们整个竹联帮过不去！”
“山猪哥误会了。”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单薄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林小乐穿着他那身唯一还算体面的、但已经洗得发白的西装，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脸上还架着一副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平光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或者说，是书呆子气。
他走到宋子豪身边，先是彬彬有礼地对山猪鞠了一躬：“山猪先生，您好。我是林小乐。久闻您在台南商界威名赫赫，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充满了‘领袖魅力’。”
这记突如其来的马屁，拍得山猪一愣，他原本准备好的满肚子威吓之词，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你就是林小乐？”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
“正是在下。”林小乐推了推眼镜，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态度谦卑而又专业，“刚才听闻山猪先生有意聘请我，为您的企业进行‘组织架构优化’与‘商业模式升级’，我个人深感荣幸。只是，我的顾问服务，是有一些‘前置条件’的。”
他将文件夹递到山猪面前，指着上面用钢笔写得密密麻麻的字。
“首先，根据我的‘VRIO 模型’分析，您的团队目前的核心竞争力在于‘执行力’与‘区域影响力’，但在‘知识资本’与‘流程规范化’方面存在短板。因此，任何合作开始前，您的核心管理团队，也就是您和您的几位得力干将，必须先参加为期一个月的‘领导力与现代企业管理’全脱产培训，课程包括《宏观经济学导论》、《博弈论在商业谈判中的应用》以及《非财务人员的财务报表分析》。”
山猪看着那张写满了天书的纸，眼角开始抽搐。
林小乐完全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以一种汇报工作的口吻说道：“培训合格后，我们将进入第二阶段：‘全员文化建设’。我们需要为您的企业，确立统一的‘愿景、使命、价值观’。所有员工，必须熟读并背诵我们的《员工行为准则》。每天早上开早会，晚上写工作日报，每周进行一次‘头脑风暴’。我们会引入‘末位淘汰制’，连续三个月业绩考核不达标的员工，将被劝退。”
“业绩？我们他妈收保护费，怎么算业绩？”山猪身边一个小弟终于忍不住，插嘴骂道。
“问得好！”林小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一个老师在表扬提问的学生，“这位先生很有‘产品思维’。我们可以将你们的业务进行‘模块化拆分’和‘KPI 量化’。比如，‘客户维系’可以考核‘续费率’，‘新客户开发’可以考核‘市场占有率’。每一次‘武装谈判’，都可以从‘投入产出比’、‘谈判成功率’和‘客户满意度’三个维度进行打分。所有数据，都会录入我们的‘CRM 客户关系管理系统’。”
说到这里，林小乐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唉，其实，这些都还只是初级阶段。我这套管理方法，最核心的部分，叫做‘阿米巴经营模式’，旨在激发每一个员工的‘主人翁意识’。但是，这套模式对于员工的综合素质要求极高，它要求每个人都能独立核算自己所在部门的成本与利润……说实话，山猪先生，我看了您团队成员的构成，我觉得……要推行下去，难度非常大。搞不好，会引起‘组织内耗’和‘文化休克’。我个人建议，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一番话下来，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山猪和他的一众小弟，全都张着嘴，像一群在岸上缺氧的鱼，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们完全听不懂林小乐在说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智商上的、无情的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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