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关的天,说变就变,比娃的脸还快。
离余党放话的突袭只剩两天,驿道开工的号子却喊得震天响。
关内外三百多百姓、百名禁军扎在工地,铁锹铲沙“哗啦”响,夯土锤砸得“咚咚”震,骆驼驼料的铜铃“叮当”脆,热热闹闹的声响,硬是压过了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嚎。
方正站在土坡上,看着百姓们光膀子挥汗,红土糊在脸上,眼里却亮得像燃着的火。
刘掌柜带着商队伙计运红土、卸石灰,扯着嗓子喊:“大伙儿加把劲!路早通一天,买卖早做一天,银子早揣兜里一天!”
赵武挎着佩刀来回蹚步,铠甲上的沙粒被汗水冲成一道道泥印子:“方大人,照这劲头,两天内首段路基能夯实,防沙沟也能挖出个模样!”
方正点头,指尖在剑柄上摩挲得发烫,手心都冒了汗——心里的弦绷得快断了。
老牧民昨天就带着通商的话去了乞颜部,至今没个回音;余党说三天后突袭,会不会是声东击西,趁开工乱糟糟提前动手?
念头刚冒出来,西北天头“唰”地暗了。
一阵尖啸裹着黄沙压过来,像堵土黄色的墙,“呼”地一下,就把工地的热闹吞了个干净。
“坏了!风沙来了!”有人扯着嗓子喊,声音都发颤。
百姓们慌忙用袖子捂口鼻,骆驼焦躁地刨蹄子,黄沙砸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刚夯得结结实实的红土路基,被狂风一舔,表层泥土“呼”地被卷走,露出底下松散的沙层;刚垒好的石灰土堆“哗啦”塌了半边,白灰混着黄沙,呛得人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狗娘养的风沙!”一个年轻禁军气得踹了脚沙堆,“忙活一上午,全给吹没了!”
抱怨声跟着风沙飘:“刚修好就毁,这破路修了拆、拆了修,折腾人呢!”“余党还没露头,风沙先把咱们折腾垮了!”
方正眯眼顶风,看着被啃得残缺的路基,心沉得像坠了铅。这风沙比预想的烈十倍,要是天天这么来,别说两天,十天也修不完首段——三天后的突袭,他们拿啥挡?
“都别慌!”方正拔高嗓门,压过风沙的呼啸,“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先躲到沙棘丛后,风停了接着干!”
众人挤到沙棘丛下,看着半天血汗付诸东流,脸上全是沮丧。刘掌柜抹掉脸上的沙,急得直跺脚:“方大人,这风沙天天这么闹,路修不成不说,余党真来了,咱们连个挡头都没有!”
方正没接话,目光扫到不远处的沙坡——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风沙里,正是去乞颜部传信的老牧民!老人牵着瘦骆驼,衣袍被吹得贴在身上,却纹丝不动,像是早料到这场风沙。
“老人家!”方正顶着风冲过去,嗓子里灌满沙,哑着声问,“您啥时候回来的?咋不跟俺们说一声?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风沙会毁路基?”
老牧民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榆林关的午时风,专跟新修的土活儿过不去。你们只夯土种草,不做防护,纯属白忙活。”
“您有法子?”方正往前凑了凑,语气急得发颤,“只要能挡住风沙,再难俺们都扛!”
老牧民往工地扫了一眼,指着被吹垮的路基:“之前说的‘之’字形防沙沟,得立马挖。但光挖沟不够,沟里填碎石和干草,再沿沟种沙棘,凑成三道挡:风沙先被沟拦,再被干草缠,最后被沙棘卡,才能护得住路基。”
“就按您说的来!”方正立刻转身,“赵将军,带人手挖防沙沟,‘之’字形,五尺宽、三尺深!妇女老人捡碎石、拾干草,动作快!”
“得嘞!”赵武应着,挥刀划了道线,“男丁拿锹挖沟,其他人跟我去拾料!”
风沙渐渐弱了,众人立马扑到工地。可刚挖两尺深,铁锹“哐当”一声撞上硬东西——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碎石,铲下去只留道白痕,几个禁军轮流用镐头砸,累得气喘吁吁,脸憋得通红,也只砸开一小块。
“这咋整?”百姓们犯了愁,有人扔了铁锹,“石头硬得像铁,挖不动啊!”
赵武也急了,搓着手转圈:“要不绕开这截碎石区?”
“绕不得!”老牧民摇头,“防沙沟得顺着路基走,断一截就漏一截,风沙照样能冲进来毁路。”
方正蹲下身,手掌按在碎石上,烫得慌。碎石挖不动,风沙又天天来,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工程卡壳?他忽然想起南方修渠时凿石的法子,可这儿没足够的凿子,只有铁锹镐头。
“大伙儿别急!”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开口,他叫王石头,是本地石匠,满手老茧,搓着掌心说,“俺们山里挖硬石,都用‘火烧水浇’的法子——先把石头烤热,再泼冷水,一热一冷,石头自个儿就裂了!”
方正眼睛一亮:“好主意!赵将军,让人捡干柴,围着碎石区堆!”
众人立马行动,干柴堆得跟小山似的,点燃后火苗“噼啪”蹿,浓烟呛得人直揉眼,热浪烤得人往后退,脸都烘得发烫。烧了一个时辰,碎石被烤得通红,冒着热气,王石头大喊:“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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