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粮仓外，天刚蒙蒙亮，晨雾裹着露水飘在半空，凉丝丝的。
方正骑着马往这边赶，手里攥着驿卒截来的纸条，指节捏得泛白——纸上“下月初三起兵”那几个字，跟烧红的针似的，扎得心口发紧。
满打满算就剩十天，这三尺厚的粮仓墙，得赶紧改成能扛住刀枪的堡垒，不然百姓冬天的口粮全得毁。
刚到粮仓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王小二扛着把断了柄的锄头冲过来，满手铁屑蹭得脸都花了，褂子上还沾着铁匠炉的黑灰：“方大人！您可算来了！昨儿俺试了，这粮仓墙一撞就掉渣，真要是靖王的人打过来，跟纸糊的似的，一捅就破！”
方正跳下马，靴子踩在露水上，凉劲儿顺着鞋底往上窜。
他摸了摸粮仓墙，指尖沾了层细灰：“先加固外墙。巴图上次送的草原石材还剩多少？全堆到正门和东墙根——那边对着河堤，靖王要动手，准从这儿来。”
“够！绝对够！”
管仓库的老周拎着账本跑过来，账本边角磨得卷了边，他翻得哗哗响，“两百三十块青石，块块都硬得能砸开石头！上次搬的时候，俺们三个壮丁才抬动一块，加在墙上，至少能厚一尺！”
这话刚落，远处就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张大叔领着十几个百姓扛着铁锹往这边赶，铁锹头还沾着田里的湿泥，走得急，泥点子都甩到裤腿上了：“方大人！俺们听说要护粮仓，都来搭把手！去年俺家断粮，就是互助点从这粮仓调的粮，这仓要是没了，冬天全家老小都得饿肚子！”
方正伸手拍了拍张大叔的肩，碰到他粗布褂子上的补丁，硬邦邦的——那是补了又补的旧布。“辛苦大伙！老周，先给来的人分工具，搬石材的搬石材，和水泥的和水泥，咱分工来，快！”
正说着，王阿婆领着十几个妇女挎着篮子过来，艾草的清香混着晨雾飘过来，闻着提神。她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露出揉碎的艾草和拼布袋子：“方大人，俺们也来搭茬！这艾草点着了能呛得人睁不开眼，俺们琢磨着做些烟雾弹，要是靖王的人来了，能挡挡！”袋子都是家里缝补过的旧布拼的，有的还绣着半朵残花，看着就亲切。
“太好了！”方正赶紧喊李青瑶，“青瑶，领婶子们去粮仓侧房，那屋通风好。你们把艾草塞布袋子里，再裹层油纸防漏，火折子多备些——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救命！”
王小二这边早支起了铁匠炉，火光“噼啪”响，把周围的晨雾都烤得散了些。他把锄头刃塞进火里，没一会儿就烧得通红，映得他脸都发亮：“大伙看仔细！把刃磨尖，再在锄柄上加个铁箍，这样砍下去不容易断！”说着抡起锤子“哐当”砸下去，火星子溅到地上，烫得草叶“滋滋”响，“这玩意儿不光能种地，戳人、挡刀都顶用，比空手强多了！”
百姓们围过来学，有个叫狗蛋的年轻小伙，磨锄头时没留神，蹭到了手，血珠立马渗出来。他压根没当回事，往粗布裤子上随意蹭了蹭，咧嘴一笑：“这点伤算啥！要是粮仓没了，俺妹妹冬天都吃不上白面馒头，这点疼忍得住！”
方正看着大伙热火朝天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些，可目光扫到粮仓四周空荡荡的地面，眉头又皱起来——没个屏障不行，要是靖王的人从远处射箭，百姓们连躲的地儿都没有。他赶紧找李青瑶：“青瑶，领人在粮仓外挖道护仓沟，引护仓河的活水进来，宽两丈、深一丈，这样骑兵冲不过来！”
李青瑶立马点头，领着十几个百姓扛着铁锹去挖。铁锹挖进湿润的土里，“沙沙”响个不停，连半大的孩子都拎着自家的小木铲跑过来，蹲在旁边帮着铲土。有个叫丫丫的小姑娘，木铲太小，挖不动硬土，就用小手扒，指甲缝里全是泥，却笑得欢：“俺爹说，护好粮仓，俺冬天就能喝上小米粥了！”
晌午头，晨雾早散了，太阳晒得人后背发烫，汗珠子顺着脊梁往下淌。方正正盯着工人砌石材，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树林边，有个穿灰布衫的人在晃悠——手里假装拾柴，眼睛却老往护仓沟这边瞟，还时不时摸出个油纸包的小本子，低头记些什么。
“是探子！”方正心里一紧，悄悄给周勇使了个眼色。周勇立马攥紧腰间的刀，带着两个驿卒绕到那人身后，脚步放得轻得像猫。那人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怀里的小本子掉在地上，又慌慌张张捡起来，一头扎进树林里。
“站住！”周勇撒腿就追，脚下踩了个石子，踉跄着差点摔个嘴啃泥，袖口被树林里的荆棘刮破，血珠立马渗出来。可那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影，只留下几片被刮掉的灰布碎，飘在地上。
周勇喘着粗气跑回来，袖口的血蹭到衣襟上，红了一小块：“方大人，让他跑了！那小本子看着像是记地形的，准是给靖王报信的！”
方正捡起地上的灰布碎，捏了捏，布料糙得扎手，不是普通百姓穿的细布。“探子跑了，靖王说不定会提前动手。大伙加把劲！天黑前必须把护仓沟挖好、外墙砌完，沟再加深半丈，免得骑兵能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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