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天上,跟块蒙了灰的碎银子,冷飕飕的光洒下来,把巷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跟鬼鬼祟祟的黑疙瘩似的。
我揣着那张“懒人曲辕犁”图纸,边角被指尖蹭得发毛——上面是赵六刚标完的“犁辕弯15度”,凿子尖沾的木屑还粘在纸上,蹭得胸口又痒又糙,跟揣了块砂纸。
猫着腰贴着墙根往布庄挪,鞋底蹭着碎石子“咯吱咯吱”响,大气都不敢喘——周老三的人指不定在哪拐角猫着,撞见了,今晚这趟白跑不说,还得连累张老板。
布庄的门虚掩着,缝里漏出点昏黄的油灯光,还飘来“噼啪”的算盘声,打得有气无力,跟快睡着似的。
我屈起指节敲门板,轻得像风吹布帘:“张老板,是我,方正。”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张老板探出头,脸皱得跟晒干又泡发的咸菜疙瘩,一看见我,赶紧伸手把我拽进去,“咔嗒”扣紧门栓,手都在抖:
“方县令,您咋这时候来了?这黑灯瞎火的,周老三的人指不定在哪晃呢!”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往门外飞快瞅了两眼,眼里的慌跟泼了墨似的,擦都擦不掉。
布庄里堆着不少布,有的裹着油纸,有的直接堆在架上,落了层薄灰。墙角的账本摊在桌上,红笔圈着“去年压货200匹”,那圈儿画得又粗又重,刺眼得很。
张老板蹲在柜台后,攥着笔杆叹气,笔杆都被他捏得变了形,指节发白:
“您是为周老三的事来吧?实不相瞒,俺们真怕他——前两年西头那布商,就因为不跟他合伙抬粮价,没过三天,布庄半夜就被烧了,连个火星子都没剩下,到现在都没找着是谁干的!”
我把图纸掏出来,平放在柜台上,油灯的光映在纸上,“犁辕弯15度”的标注清清楚楚。
“张老板你看,”
我指着曲辕犁的图样,指尖蹭过纸上的木屑,“这是赵六刚改的,流民用这犁,一天能多垦一亩地。
咱们凑钱开粮市,再把路修通,你压的这些布,肯定能卖出去——流民有了粮,就有钱扯布做衣裳,你这200匹压货,半个月说不定就清了!”
张老板的眼睛亮了亮,跟蒙了尘的灯突然拨亮了芯,伸手摸了摸图纸,指尖刚蹭到木屑又赶紧缩回去,头摇得跟拨浪鼓:
“方县令,您说得在理,可周老三那主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俺们小商户,哪敢跟他对着干?”
他顿了顿,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钱袋,倒出20文钱塞我手里,
“这钱您拿着,是俺的心意,俺们虽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流民饿死……”
我捏着那20文钱,硬邦邦的铜钱沾着他手心的汗,还带着点体温。
刚要开口,门外“咚”的一声炸响,跟有人扔了块大石头砸水缸似的!
水“哗啦”溅得满地都是,有的还溅到裤脚,凉得钻骨头缝。油灯被震得晃了晃,光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也歪歪扭扭的。
一张纸条从门缝里飘进来,落在湿地上,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点油腻腻的渍,上面写着:
“再帮穷县令,烧你布庄!”
张老板吓得“腾”地站起来,手一抖,笔“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柜台底都忘了捡。
“是、是周老三的人!”
他声音发颤,脸白得跟纸似的,腿肚子都转筋了,后背“咚”地贴墙上,手死死抓着柜台边,
“他们肯定一直跟着您!这是冲俺们来的!”
我弯腰捡起纸条,纸湿透了,字迹晕开点,但“烧你布庄”四个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扎眼。
摸了摸纸条上的油渍,一股子猪油混着土的味儿,心里门儿清——准是周老三的打手干的,除了他们,没人这么蛮横,还带着股子油星子。
“张老板你别慌,”
我把纸条攥紧,纸渣硌得手心发疼,“他们就是吓唬人,不敢真进来,真闯进来,官府也饶不了他们!”
可他哪听得进去,后背都汗湿了,声音抖得不成样:
“方县令,不是俺不帮您,是真不敢啊!俺这布庄要是没了,俺老婆孩子就得喝西北风去!”说着又往我手里塞10文钱,铜钱“叮当”落进掌心,“您快走吧,再晚了,他们说不定真闯进来了!”
我看着他吓成这样,心里头沉得跟灌了铅——周老三的威慑力,比我想的还大,这哪是垄断粮市,简直是把整个穷荒县的底气都攥手里了。
捏着那30文钱,沉甸甸的,这是张老板的心意,也是小商户们的无奈:怕归怕,心里头还揣着点流民的活路。
“行,张老板,我不打扰你了,”
我把图纸叠好揣回怀里,又拍了拍他的肩,“你多注意安全,真有事,立马去县衙找我。”
他点点头,哆哆嗦嗦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瞅了瞅,巷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才赶紧把我推出去,“砰”地关上门,还听见他在里面顶桌子的声音,“哐当”一声,震得门都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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