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阮拿到最后的人数统计也是苦笑不已,三千多人的队伍,最后能活着走出鹿儿峡的不到两千人,即便是有心打无心,对于生长在马背上的契丹族来说,损失也算是颇为惨重。耶律阮拿着名录,唤过自己的亲兵,朝着九宫岭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九宫岭的营地在胜利的喜悦中显得格外热闹。
篝火燃得正旺,火光将营地照得如同白昼,影影绰绰的人影忙碌穿梭,弥漫在空气中的欢呼声和笑语为这几日的激战画上了浓墨重彩的句号。
士卒们围着火堆,分享从契丹部族军中缴获的烤肉、乳酪这些不常见的吃食,有人将刀劈开的大块牛羊肉架在火上烤得吱吱作响,香味四溢。
青竹从医疗帐中走出,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恢复得极快。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他换上一袭干净的道袍,轻便舒适,不再是那身华丽的板甲。他抖了抖袖子,感受到了这几个月来少有的轻松。
这一战杀得酣畅淋漓,却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力有时穷,茫茫军阵,硬桥硬马的冲打起来,真是不能一个人逞英雄。师父说的很对,万人敌根本不可能。
青竹此战身先士卒,居功甚伟,身边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目光扫过后营四周,冯道、马康、钱弗钩这帮人都不在。他的视线停在了冯道车厢,车厢门口居然摆着老头一路舍不得多喝的酒坛上。
老相国的珍藏美酒可是出了名的难得,平日里珍而重之,等闲不得喝上一口,这都快回去了,还剩了大半坛子,原封运回去,这不糟蹋了运力。
青竹挑了挑眉,心中暗道:师父的酒我都没饶了,更何况他腰缠万贯的老相国。青竹蹑手蹑脚靠近酒坛,趁着没人注意一把拎起,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灌了满满一大口。
醇厚的酒液入喉,如火烧般瞬间暖遍全身,驱散了战后的疲乏。
酒劲上涌,青竹美美嗝出一口酒气,仿佛一天的疲劳都随着这口浊气呼了出来。
他的耳边是营地里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脚步声,偶尔还有几句士卒之间调侃的戏谑声。
青竹正走神间,耳畔传来冯道洪亮的声音。他揉了揉眼,坐直了身子,却见老相国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气呼呼地朝他走过来。
冯道一袭宽袍广袖,手持折扇,步履轻健,一副文人雅士做派。青竹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襟散开,袖子乱七八糟,手里还紧拎着酒坛子,模样实在有些放荡不羁。
冯道走到近前,见青竹嘴对嘴的抱着酒坛在猛灌,忍不住瞪圆了眼,刚要开口斥责,却一想到这小子今天作战英勇,以一当百,斩将夺旗,着实给自己长了脸,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瞪了青竹一眼,语气虽略带嫌弃,却也带了几分宽慰的笑意,道:“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像个人似的!有外客到访,可别让人笑话了。”
青竹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将酒坛往身后一藏,抖了抖衣摆,把散乱的道袍胡乱整理了一番。
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火光下,一队身影正缓缓靠近,领头的高大威武,居然是个契丹贵族。他赶忙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不解问道:“这谁啊?这不是刚把契丹人打退么?怎么还有上门的?这个揍不揍?某家的亮银枪呢?”
“仗打蒙了吧,你?”冯道没好气的用折扇在青竹头上敲了一下,道,“收拾立整了,随我过来。老夫辛苦谋划一路,为的就是此刻。”
青竹揉揉脑袋,不解问道:“什么呀?打了半天,咱不说大获全胜吧,也是四百人破了三千骑兵,这么个胜仗,怎么还要跟契丹人谈?按照套路不得是割地赔款啥的?咱顺便再把云州要回来。”
冯道更加嫌弃的斜眼瞥了瞥青竹,伸手又要打,被青竹轻飘飘躲过,老相国解释道:“四百破三千,你以为打的是皮室军啊?你带的具装骑兵也就欺负欺负部族军的轻骑。还想把云州要回来,不知道的以为你青竹元帅生擒了耶律德光呢。真是癞蛤蟆打哈欠!”
“怎么讲?”青竹知道老头有点动怒,适时地捧了句哏。
“你好大的口气啊,你!”冯道晃了晃手中的折扇,道,“赶紧跟老夫过来,哪有闲工夫跟你磨牙。”
营地里来的人自然是契丹前皇太孙耶律阮,冯道冯相国给足了这位契丹贵人面子,一直迎到了大营门口,人未到居然已经高声招呼上了,“皇太孙殿下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啊!”
冯道这个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普天之下,任谁也不敢托大,耶律阮赶忙翻身下马,稳稳的落地,甩去金边披风,拱手向南朝老相国标标准准施了一个全礼,那动作比青竹还要严谨几分。
青竹愣了一下,没想到来人居然行南朝的汉地礼节,再仔细一看,这位契丹皇太孙居然内里穿着的南朝文士服。
只见耶律阮一袭青色襕衫,色调如春日湖水般温润,沉稳中透着几分儒雅。襕衫质地轻盈柔和,用的是上等的湖绸,衣料光泽细腻,下摆宽大,行步时衣襟微扬,露出隐隐绣着精美暗纹的衬里。衣袖微宽,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点缀出流水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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