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帐帘子掀开一角,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眉目间尽显端庄温婉的女子缓步而出,正是萧温皇后。她双手轻拢长袖,笑容和煦地对冯道说道:“相国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连女眷喜好都能悉心考虑周到。此物清香雅致,若真能滋润肌肤,想必能行销天下,相国大人又多了一门好买卖。”
冯道再次拱手,态度恭谨,笑眯眯道:“皇后娘娘贤德聪慧,母仪天下,外臣向来敬仰。这护肤品的生意去年末才研发出来,西北之地风沙更大,这买卖今年全给回鹘商人包了。”萧温并非契丹人,她的父亲萧室鲁本身出身就是回鹘人。
听了冯道这话,萧温挑了挑眉,心中明了,老奸巨猾的冯相国已经跟自己的娘家族人暗通款曲,诱之以利。不过话都说在明面上,萧温也清楚,这位南朝权臣就是用这个阳谋来换取自己在接下来的事情中保持中立。
耶律德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冯相,高了,这一手,开局就让我损失一位得力助手,这国事还怎么跟你谈呢?”
“哎,陛下这话折煞老臣了,”冯道脸不红心不跳,不动声色说道,“老臣不过是略尽一些外臣的本分,也是为陛下尽一份绵力。”这话说的虽有些无耻,但也确实有些道理,旁人不知道,冯道清楚的很,耶律德光和萧温算是表兄妹结婚。
他的老丈人萧室鲁是他母亲述律平同母异父的弟弟。因此耶律德光本身也有一半回鹘血统,一直以来回鹘人是他在契丹外部的又一大助力。
耶律德光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冯相的巧言让朕不得不佩服。但有些事,不是嘴上说得好听就能了结的。皇后先回帐吧,下面的事情,朕要好好跟相国详谈。”
这种级别的谈判青竹头一次听,去年在大晋天子石敬瑭的书房里,尽听冯道跟沙陀天子石敬瑭唠闲嗑了。此番在契丹王帐里,终于要见识两国的顶尖高手谈论国事,青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屏气凝神,准备好好学习一番。
“不是,你这态度我很不满意啊,老相国。”见皇后萧温离开了王帐,耶律德光也不端着了,往交椅上一靠,两只脚自然搭在面前的矮几上,双手环抱着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有什么不满意?你家的事情,你那媳妇是不是能做一半主?”冯道不屑的瞥了一眼,也有学有样,两只脚搭在案几上,放松下来,“找个机会把他打发走,你我兄弟也好叙话,上次在这大帐里见你,看你那一脸正经的模样,我就知道她准在后面听”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比我大四岁,从小就是我表姐,整天管我,唉。不说这个,谈正事,你也是,你有意思么?放着正事不谈,在大定府晾了我俩月,我大契丹一堆政务都耽搁了。”耶律德光闷声抱怨着。
“你别来这套,你契丹,除了三耶律部落和走得近的两三个部落,其他部落的事情你管得到么?哪个不是各自为政?你在自己的地盘又是叫大皇帝,又是叫大王的,剩下那十几家不都还叫你可汗什么的?”冯道揶揄了两句。
“别废话,说正事,你家那个石姓皇帝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了的事情,怎么现在把你派过来谈?他想赖账?”耶律德光两眼瞪了起来。
冯道也瞪眼了,怒道:“什么叫我家皇帝,那不是你扶持的皇帝么?那么大岁数还给你当干儿子,你还就收了,你们草原认干儿子的习惯,我到现在也觉得特别没溜。”
“什么叫我没溜?当时是不是发了信问你,你干不干这中原皇帝,你当时干嘛去了?”耶律德光瞪着三角眼埋怨道,“前年你只要点点头,我就亲率三十万大军,从北七州出发,夺了洛阳和汴梁,你登基坐殿不行么?得省我多少事。”
“你当我傻啊,那地盘,那张椅子,谁坐不烫屁股啊?你喜欢你自己坐啊。”冯道一脸不屑道,“还什么三十万大军,你全契丹能动员出这么多人?你以为你走河东道,我就不知道战况?骑兵一万五,辅兵三万五,充其量五万人。还嘚嘚瑟瑟跟我吹三十万。”
几句话一说,青竹都傻了,这还是天下间最顶尖的俩人在说话么?怎么听怎么像街头巷尾的俩流氓在谈划分地盘的事儿。
青竹惊异得看看这两人,冯道瞅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开口解释道:“坐下,没事的,私下里都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得绷着脸,他家那个夫人啊,唉,一言难尽!”
青竹无语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耶律德光,心中好生感慨:怎么冯道跟什么皇帝说话都像是在唠闲嗑。
青竹想什么就说什么,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冯道听:“私下里都这个交情,还把人晾了两个月?”
耶律德光看着青竹,指了指他面前的杯子,笑道:“相互晾着呗,你们家这老狐狸一向奸诈,在他面前,我哪敢轻易试探。来来来,坐着喝口酒,你是不知道,冯相国和你师父当年是怎么撺掇我,去父汗的王帐里偷拿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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