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五颜六色的毡帐错落有致,帐篷边随处可见用木桩圈起的羊圈,里面的羊正低头啃着草料。一旁还有牵着牛的牧民,一边抽烟袋一边闲聊,看起来与其说是护卫宫城,倒更像是在自家门前遛弯。
张砺领着冯道等人也没往那大殿走,而是绕过这些错落有致的帐篷堆,走向一座最中间,最大的帐篷。
青竹跟在队伍后头,越靠近那座巨大的毡帐,越能感受到契丹人不同凡响脑回路。那毡帐足有两层楼高,表面覆盖着精致的锦绣毯,毯上绣着金线勾勒的草原图腾,雄鹰展翅,骏马奔腾。
帐篷的入口挂着厚重的兽皮帘,帘子边缘缀着小铜铃,风吹过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旁站着两名身披重甲的契丹武士,手持长矛,虎视眈眈。毡帐外侧,几名仆役忙着搬运大陶罐和鲜肉,居然还有契丹贵族牵着猎犬出来,看得青竹都傻眼了,这帐篷里还能遛狗不成。
张砺熟门熟路地掀开帘子,领着冯道等人鱼贯而入。青竹一踏进去,不禁一阵惊叹:“这也太……”
毡帐内别有洞天,空间宽敞得几乎让人忘记这是个帐篷,一道兽皮墙将帐篷内划为两片区域。青竹盘算兽皮墙后边算是这契丹皇帝的寝宫,前面这半拉算是勤政殿?
看这前半拉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毛毯,每一块毯子都绣工精美,显然不是普通货色。四周墙壁以细密的鹿皮包裹,上面挂满了契丹人的战旗和弓箭,角落里还摆放着几面锃亮的铜盾,映着火光熠熠生辉。
正中是一张巨大的罗汉榻,榻上铺着白虎皮,边缘装饰着金丝穗,四角用雕花的木架撑起一顶帷幔,帷幔上刺绣着草原狼群奔跑的图案,生动得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帘外。
榻的正前方是一张低矮的长案,案上放着一张银光闪闪的雕花酒壶,四周是几只镶嵌着玛瑙的玉杯。案旁的地毯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烤羊腿、奶酪块、发着奶香的炊饼,还有几盘中原特产的蜜饯和干果,青竹瞅了瞅还是司裴赫和德鸣最爱的汴梁孟家道观出品。
青竹抬头望向帐篷顶部,只见中央吊着一盏金色的琉璃灯,灯罩上刻着繁复的云纹,灯芯用的怕是鲸脑油,燃烧得光亮又无烟雾,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跟司裴赫一起厮混久了,青竹也习惯性的开始评估这满屋陈设作价几何。
就在这时,内闱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阵暖风裹着雄浑的笑声灌了进来:“哈哈哈!冯相爷,好久不见,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盼来了。”
伴着还算地道的河洛口音,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走进来,他身披金边虎皮斗篷,头戴一顶雕着鹰翅的金冠,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刀鞘上镶满了珍珠和宝石,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此人正是当代契丹天子——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身材魁梧,骨架极大,站在那里便如一座巍峨山峦,压得一般人透不过气来。他面容粗犷,神情不怒自威,一双浓密的剑眉直冲入鬓,给人感觉心智极其坚毅。
契丹皇帝陛下还有一双深陷的鹰眼炯炯有神,眼神如刀,扫过众人时,让人心底不由发寒。他的鼻梁高挺,鼻尖如鹰喙,鼻翼微张,青竹暗叹,这个鼻相实在是过于凌厉,看来是个精明过人之辈。
最显眼的,是他那宽阔的额头和方正的下颌骨。额头上常年暴露的皱纹,像是草原上纵横的河流,草原上的人物,一生风餐露宿,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看着跟冯道仿上仿下。而他的下颌骨线条硬朗,棱角分明,仿佛刀削斧凿一般,青竹心中暗笑,这也是个无女不欢的角色。
青竹刚想运功看看这位契丹真龙是否也有龙气贯顶,岂料冯道扯了扯他的衣角,带着他一起向这位契丹至尊行礼道:“外臣冯道,参见契丹大皇帝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以冯道的身份地位和脾气秉性,自然也不行那跪拜之礼,长揖到地也就算是全了礼数。
冯道年长耶律德光二十岁,实则是跟他爹耶律阿保机一个辈分的人物,当年老狼主耶律阿保机用计屠戮了契丹八部首领之后,自称皇帝,那会正是冯道和刘若拙刚刚组队,在河北道瀛州一起对付桀燕刘守光的时间。
称帝之后的耶律阿保机,为了巩固权力,彰显军威,也南下与刘守光和李存勖交过手。那时候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冯道带着刘若拙北上拜会过那位契丹太祖爷。
原本耶律阿保机对跟汉人联手没啥兴趣,直到刘若拙一手大枪,连败十二名契丹勇士,武艺勇冠三军,向一贯推崇力量的契丹人展示了实力,契丹方面才答应南北夹击,协助当时河东节度使李存勖合击刘守光。
正因为有这段渊源,约莫二十年前,刚刚成年的耶律德光就在父亲的大帐里见过冯道。此时二十年过去了,时移世易,两人都成为了当世的顶尖人物,此番再见面,不由都是一阵唏嘘。
青竹终于有机会,暗暗调真气,抬头看了看耶律德光的头顶,感觉隐隐绰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好似是道黑气,黑气中夹着点黄气,不甚明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