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幽州城的官道上,同门师兄弟两人驻马,一边看着骑士团行军一边讨论着战术人员构成。
青竹抹了抹额头的沾了雪的发丝,苦笑道:“我还以为就跟那会在跑马岭似的,说是百骑就是百骑,哪想到这么多人。”
这时候钱弗钩安排好了各项军资调配,听了他俩的对话,催马凑上来说道:“跑马岭堡打的是驻防战,没有长途行军的要求,用不上补给和民夫,所以相国就只调了两百战兵护着。真要出境作战,咱们的骑士都武装到牙齿了,没有扈从哪行。山字营那边的重甲,没有两三个人帮忙自己都穿不上去。穿上去了自己想脱也脱不下来。”钱弗钩笑呵呵的一边跟青竹解释,一边跟周遭的熟人打着招呼。
三人催马并肩而行,身后的骑士团如同一条铁流,在风雪中缓缓前行。远远地,幽州城的轮廓逐渐清晰,厚重的城墙宛如雪原上的孤岛,承载着千年以来的冰霜刀剑。城墙上积雪覆顶,映照着在寒风中上下飘舞的旗帜。
幽州的城墙高约三丈,全部以灰褐色的砖石砌成,看着厚实而坚固,表面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迹,从隋末罗艺占领幽州至今,作为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名下)的治所,再到唐末乱世,直至庄宗李存孝攻破收复,这地界被各路军阀占据了一百五十余年。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无数,直到这些年被冯道冯相国实际控制,这才消停了几年。
青竹抬头望去,城楼高耸于城墙之上,呈现出典型的北地风格。它的基座宽大稳重,四角向上微微翘起,顶端覆着暗青色的琉璃瓦,然而瓦片上已然覆满了冰雪,在风中微微泛着寒光。城楼上挑的飞檐下挂着一串冰凌,像是晶莹剔透生动华丽的装饰物,与周围肃杀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城楼上的守军几乎难见踪影,大多都缩在城墙下的望楼里避寒。望楼里点着火盆,炭火烧得正旺,散发出阵阵暖意。守军们围坐在一旁,身上的棉甲和黑色斗篷已经被风雪染得潮湿,他们却全然不顾,只管烤着手,低声说笑,打发着漫长而寒冷的守夜时光。
偶尔有人耐不住,炭火盆的气闷,探出头来,透过望楼的小窗眺望外头。城外的大地白茫茫一片,风雪搅动得天地都模糊了界限,远近难分。守军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待冷风灌进脖领,冻得打了个寒颤,便赶紧缩回去,搓着手连连抱怨。那些窗边不知被谁放的望镜,早已结上了冰霜,任凭风雪呼啸着打在镜筒上,也没人愿意伸手去擦。
即便如此,守军的神经却并未彻底松懈。每隔一阵子,总有一两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拿起长枪,走出望楼,站到城墙边巡视一圈。他们将目光掠过城外的荒野,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却依然机械地环视一圈,仿佛那片翻涌的雪海中随时会冒出敌影来。巡完一圈后,他们又快步回到望楼里,把身子贴近火盆取暖,嘴里念叨着:“这鬼天气,不是人受的。”
随着雪下的愈发的大,风倒是停了下来,城楼上的纛旗,软软贴在旗杆上,已被冰雪冻得梆硬,不雅地垂在杆子上。偶尔守军抬头看一眼,却也懒得理会,只默默地把斗篷裹得更紧,心里盘算着轮班的时间,盼着能早些下去喝上一口热汤。
城楼下方的巨大城门嵌在城墙中,呈现出拱形,门上覆着厚厚的铁皮,用无数颗铆钉固定,显得无比坚固。门扉紧闭着,只留一侧的小门供通行。靠近城门时,青竹看到几名守门的士兵正用铁锹清理门前堆积的积雪。他们的脸庞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散去,却依旧动作麻利,不曾有半分怠慢。
靠近城楼后,青竹发现城墙外还挖有一道深深的护城壕沟,里面早已积满了雪,隐约可见一些垂下的冰挂悬在沟壁上。在城楼的侧面,几架抛石机和床弩静静地立在那里,虽被厚布遮掩,从形状上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青竹的太清骑士团在漫天大雪中,井然有序的鱼贯入城,骑士和扈从们身上厚实的棉袄和翻毛的皮袄引得守城士兵羡慕不已。
作为北地重镇,幽州城是整个北七州的防御核心,城中原先桀燕刘守光的所谓皇宫早就被拆了,空下来巨大的地皮,冯道全部划给了刘若拙。以酬刘真人带队率先攻上城墙的“先登之功。”故而幽州城内的“华盖观”是北七州内规模最大占地最广,盖得最坚固的核心道观。
四百多人的队伍穿过幽州城内横平竖直的街道,积雪在蹄声与车轮的碾压下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沿途行人不多,大多避寒在屋内,偶有几名百姓探头张望,见到这支浩浩荡荡的骑士团,连忙避让到巷子边,脸上带着几分惊异与敬畏。
青竹坐在青骢马上,目光扫过周围的街景,心里隐隐感叹:到底幽州最初是一个军城,布局果然不同于商业城市,简直像一张棋盘。街道宽敞笔直,每条主街都能一眼望到尽头,房屋间隙宽阔,院落规整有序,显然是经过精心规划。街边的铺子低矮而坚固,屋檐上的积雪几乎压到行人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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