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王石重裔大婚的第二天,青竹一大早起来,从被窝里拎出了德鸣,三下五除二,把他扔到院里练功。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眼睛,坐到冯道对面吃早饭。
冯道悠哉悠哉的喝着小米粥,通知了他要出使北邦契丹之事。
青竹扒着指头算了算,自己四月下的山,这几个月以来,又是去洛阳,又是下江南,感觉认识了冯道以后基本上没咋安定过,不是在外出,就是在出苦力破案子,一天消停日子都没过过。
心念至此,青竹有些犯懒,说道:“北地苦寒,相爷您这个身子骨,非得冰天雪地的去北邦走这一遭?”
冯道哪里不知道青竹的心思,淡然笑道:“幽云之事不解决,朝中君臣心思都不安定。朝中不安定,那中原人心也不安定。虽说马上就要入冬,但是无妨,我一把老骨头还禁得住。横竖沿路多买些薪炭,总能对付过去。青竹啊,你知道咱们最不缺的是什么?”
青竹想了想,最不缺什么,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武艺,但说到冯道冯相国最不缺什么,他笑道:“相国最不缺的不就是银子。”
冯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青竹笑道:“这话虽说没错,但还真不全对。国事之争,银钱只是其中之一,反倒在其次。”冯道话说了一半并未说全,有考教青竹的成分在里面。
青竹跟着老相国,仗也打过,出使也出过,有司裴赫陪着生意也沾手过,在冯道的书房也草拟过河运衙门的章程,面对冯道的考教,青竹晃了晃脑袋,又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揉着前额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除却银钱,那么镔铁算是一样,这是有钱也买不到。在跑马岭堡打仗那会,马康跟我说,能在战场上驼起全副盔甲骑兵冲锋的马也是宝贝,轻易买不到。那战马也算一项。老钱跟我说过,好的盔甲不好打造,需要熟练工匠制作。算起来工匠也是一种。还有啥,我一个道士天天操心这些天下大事合适么?”
冯道听一个点一下头,心想:这个小道士可以啊,有点悟性,罗列的几条都在范围之内,合情合理。正要夸奖他几句,又听青竹抱着脑袋抱怨。冯道面露不悦,哼了一声道:“你师父当年也这样,一心就想修道,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耐烦这些细务。”
青竹揉着脑袋,抱怨道:“天天想这个,与我道心有损。我们道门打坐,要的就是静空思虑,心神专注,内心宁静,杂念消融。您这厢天天要我学这些,什么河运条例,巡逻队操练手册,钱粮调度指南,货仓管理,南北货物特产地分布。哪一样跟我道门的教义宗旨也不符啊。”
冯道一听这个,想了想,好像最近这段时间给青竹安排的事务也确实多了些,再一想,这都是经邦治世的大学问,自己除了亲儿子谁也没传授过,这小子怎么敢视之如敝履,还不想学。
老相国把脸一沉道:“混账,这是对待学问的态度么?老夫传授给你的哪一门不是经邦济世的大学问,还挑三拣四的。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绝学,你还跟我这边推三阻四不肯学?真是岂有此理!”
青竹见老相国似乎真是动了怒,要说小道士这些日子在朝堂和天下间游历的久了,自然知道面前这位相国大人所言非虚,他连忙起身施弟子礼,道歉道:“相国伯父教训的是,青竹懈怠了。只是学了这些经世之学,小道我也没打算入仕途啊,学了这些,难不成您老还真能把相国的位子弄成家传世袭?再说了,家传世袭貌似也只能传给冯吉他们兄弟几个,到最后,我不还得回去继承我师父的衣钵。”
“你这个榆木疙瘩的脑子。”冯道站起身来,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拍了拍青竹的脑袋,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手指扒拉了一下,算了算自己的年纪,觉得还有些时日,便道,“整天就想着你师父那点产业,三清派很大么?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也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你到北地看看,好好观摩一下,我跟你师父当年拼杀出来的结果。”
青竹闻言,冯相国这是话里有话啊,心念急转,问道:“相爷,您可把话说清楚了,合着我师父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产业?我原以为太清宫和即墨港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您的意思,还有好些事,师父他老人家瞒着我?”
冯道看着青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滴溜溜乱转,活脱一副突然知道自己家里有矿的滑稽表情,故意卖着关子说道:“老夫与你师父在二十年前纵横河北,马踏辽东,经过这些年经营,你自己去看了便知。”说完老相国拂了拂衣袖,转身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着相国大人似乎不悦的样子,青竹一头雾水地回到房中,重重地坐在桌前,冯道那意味深长的背影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拿起毛笔,心中思索:老相国暗暗点出当年与自己师父纵横天下,莫不是相国大人有一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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