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臣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庆殿,殿内的气氛顿时如山一般压抑。石敬瑭站在龙椅旁,双眉紧锁,脸色铁青,仿佛有一股怒气正压在胸口,却无法宣泄。他目光如刀,盯着那契丹使臣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殿门口,仍久久未曾移开。
那一席威胁的话语仿佛还在殿中回荡——“若事有不谐,陛下曾言或可亲自南下取之。”
石敬瑭心头一阵钝痛,这句话狠狠刺在他的心头。幽云十六州,他当时急于求契丹出兵,也不及细想就准了桑维翰的条件,如今终于到了要还债的关头。可是,若真将这重要的战略地区拱手让给契丹,自己如何向百官、向天下百姓交代?再者一说,天下间诸侯林立,这十六个州,身处北地边关,军头林立,哪里是他石敬瑭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他思绪翻涌,一股急血攻心。但是身为一朝天子,哪里能让人看出虚弱之态,他脸色更加铁青,抬手揉了揉感觉有些生疼的脸,以缓解心中的那股急血带来的剧痛,霍然起身,随即转身猛一拂袖,大步离去,直奔御书房而去。身后的桑维翰和石重贵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赶紧低声说了几句,快步跟上。
冯道站在大殿中,目睹这一切,神色如常,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波澜。他自从知道了桑维翰以土地换出兵的协议,他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契丹人得让这位当朝天子兑现诺言,之前他一直憋着没发话,就是想看看这位刚刚得了天下的人间至尊人物有何手腕。他微微阖目,仿佛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缓缓睁眼,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石敬瑭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耶律阿保机带领契丹人崛起于塞北,控制了大草原的北线,掌握了通向波斯的商道,原本自给自足的部落生产模式所创造的那点财富,早已经不能满足契丹贵族们的采购需要,对于富庶的中原地区,契丹上层自然是垂涎了许久。冯道执掌天下久矣,心中对此事了如指掌。
他沉默片刻,随即转向站在一旁默然等待的青竹。青竹才下山几个月,哪里知道朝中这些破事背后的根脚。但今日朝堂上的气氛不对,他本能的感觉这事朝廷肯定不能善了。不过作为一个方外之人,他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冯道淡然一笑,轻声吩咐道:“你且回班房等我,我稍后便来。”
青竹无声的点点头,心里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虽然只是来过几次,但是相国大人的班房在哪他还是清楚的。于是小道士也不多问,转身离开了大庆殿,径直朝冯道的班房走去。
冯道目送青竹离开,片刻后,才从容不迫地迈步,理了理袖袍,正了正身上这身金紫光禄大夫袍,步伐稳健地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脑中一一权衡今日的事态。契丹人这次的要挟直逼幽云十六州,这是势在必得的举动,石敬瑭虽然采取了拖字诀,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契丹的强大是足够威胁到每一个中原王朝安危的,如今契丹使者盛气凌人的举动,看来耶律德光面对契丹内部的纷争也是压力山大。
这场争夺的背后,不仅仅是对领土的渴求,更是南北力量此消彼长的博弈。幽云十六州作为战略要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若交给契丹,后晋无异于失去了北疆的屏障,晋朝的生死存亡便彻底落入契丹之手。
当他进入御书房时,正见石敬瑭一脸阴郁地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契丹使臣留下的国书。桑维翰和石重贵站在一旁,彼此沉默,眉头紧锁,显然也在为今日的局势深感不安。
冯道从容上前,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国书,心中不由冷笑,石敬瑭当年迫于压力不得不起兵造了李从珂的反,孤注一掷之下,什么条件都许诺了出去,现如今这个烂摊子,老夫不看你笑话,就看你怎么解决。
石敬瑭见冯道进来,目光一亮,显然他正需要冯道的意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人等稍稍退下,待房中只剩下他们几人,才沉声道:“相国大人,今日契丹使臣之言,汝亦已闻。幽云之地若失,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冯道闻言,心中暗笑:啥玩意,向天下人交代,你倒是想想怎么让河东节度使和太原留后把地盘交出。他神色如常,缓缓开口:“陛下,幽云十六州自古为北疆重地,若轻易割让,自是天下所不容。但契丹国力正盛,北面之威不可轻视。老臣以为,当下并非硬拒之时,我朝新立,军中精锐损耗颇多,粮草不丰,军械亦是不足。若真要兵戎相见,恐非我朝之福。”
桑维翰点了点头,接道:“冯相所言极是。契丹大军兵锋正盛,若贸然回绝,恐兵祸立至。然幽云之地失,则北面不保,实为一难题。”
石敬瑭沉吟片刻,眉头紧皱。他明白冯道和桑维翰的意思,契丹如今之强势,若以武力对抗,后晋的力量实难与其匹敌,然而,若就此拱手让出幽云,后晋的疆域将再无屏障,这实在是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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