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裔和青竹打着准备演武的幌子,躲在自己的船队里图个清闲。冯道被徐知诰差人请去了阅兵台,顶着大日头听着冗长无聊的训话。按照冯道的脾气,石敬瑭若是要念这么言之无物,堆砌辞藻的诏书,他老人家早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可惜偏偏徐知诰自诩世家出身,亲手撰写的诏书,用词生僻,佶屈聱牙,诵念的太监念的满头大汗,还不敢擦拭。水师大营里的水丘八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家陛下要说啥,直到最后一句多发一个月的饷钱,这才欢声雷动,不住的谢恩。
冯道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诏书,一边脸上还得保持着笑容,心中早暗骂起来:石重裔和青竹这两个小王八蛋,找各种理由不来观礼,石重裔说要监督伙头军埋锅造饭,青竹说要监督石重裔不许他偷吃,这都什么破理由。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在这边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你们俩小子等着,回头找你们俩麻烦去。
在薄雾散去,水面泛起淡淡的金光之时,一通战鼓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肃杀的气息。冯道收摄心神,朝着湖心望去。
南唐水师的大阅兵在这一刻拉开了帷幕。湖畔高高的阅兵台上,南唐国主徐知诰也是一身戎装,端坐于台上,身边是肃然站里着一众武将。湖面上,五十艘艨冲战船和十艘四层高的楼船整齐列队,缓缓驶来。
这些艨冲船只体型不大,船头尖锐,甲板上站满了士兵,个个盔明甲亮,手执长矛与盾牌,威风凛凛。船身漆黑如墨,桅杆高耸,悬挂的南唐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船队排列有序,像一支沉默的铁流,破开湖水,缓缓从阅兵台前经过。每艘船上的士兵都笔直站立,甲光闪耀,映照在清澈的湖水中,肃杀之气含而不发,最是摄人心神。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十艘四层楼船。每艘楼船高耸如楼阁,四层甲板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士兵,手持弓弩、长戟,盔甲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反射出一片银芒。他们站立的整齐划一,目光坚定,从高处看去,仿佛与战船融为一体。楼船上,鼓声阵阵,号角声悠远,水手们有力地摇动桨橹,船只在湖面上平稳前行,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泛起层层涟漪。
台上的徐知诰眺望着这一幕,要说当权者看见自己麾下兵精粮足,儿郎们个个如龙似虎,自然是志得意满,尤其是硕大的四层楼船,凑近距离观看更是有一种雄霸天下之势。
冯道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一片敞亮,南唐水师的兵卒,中年少而青年多,各个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庞大的船队经过阅兵台之时,除了划桨的号子声,可以说是有一种可怕的静谧,就像一张上好弦的踏弩,引而不发,发必伤人。
冯道掐着指头算了算若这个势头能保持下去,南唐的江山应当能再传两代人无虞吧。也不好说,冯道想到这里心头又有一道阴影飘过。
阅兵式午时不到就结束了,散了场,冯道自去寻自家的使团,走到营地附近,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再看营地里,几口巨大的铁锅正架在灶台上,火焰熊熊,热气随着柴火的燃烧不断升腾。军营的伙夫们正忙着准备一道特殊的军中名菜——荷叶裹鸭。
一个伙夫手中拿着一只已经腌制好的鸭子,撒上姜蒜,淋上一点点黄酒去腥,然后麻利的地将鸭肉切成大块,堆在木案上。旁边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取来大片青翠的荷叶,这荷叶都是玄武湖里现摘的,叶片刚洗干净还透着荷花香气。伙夫将一块块鲜嫩的鸭肉垫在准备好的米团之上,再裹入荷叶之中,荷叶包裹得紧紧的,像一只只小粽子,整齐码放在蒸笼中。
锅里已经放好滚烫的水,伙夫们合力将沉重的蒸笼抬起,稳稳地放在铁锅上。盖上厚厚的木盖后,蒸汽迅速升腾,弥漫整个厨房。热气裹挟着荷叶和鸭肉的香味,很快飘散开来,整个营地都被这独特的香气所笼罩。
一旁的士兵们嗅到这诱人的气息,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朝大锅方向张望,口中不禁咽下一口口水。
别说是什么普通士卒,就连石重裔站在旁边监工,吃惯了上等酒席的剡王殿下也在一边一个劲的抽着鼻子闻着香味。
青竹帮着伙头军抬了一缸山泉水过来,看到石重裔的模样,不由笑骂道:“怎么说也是我天朝亲王,你看你那个馋样,山珍海味还没吃够,一道‘荷叶裹鸭’就把你拿住了?”
“少说废话,我从天蒙蒙亮站到现在,这都晌午了,谁不饿得慌?”石重裔擦了把口水,怒道,“你不饿啊?”
话音刚落,青竹把水缸放到位,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惹来身边众军卒哄笑,这次演武除了石重裔的钦差卫队,就是冯道自己的家将,军中都是熟人,现在临时组成演武水军队,带队队正是许仲,副队是石明志。
老伙军是从玄武水师大营借调的,见众人都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那更是得意,厚背刀斩起鸭子更是带劲,他用自己混着江南口音的中原官话说道:“哥几个别笑啊,金陵有句古话,那是鸭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众家兄弟要是满意我老王头的手艺,到时候比划完了,我给你们一人多带几份,纯鸭子,不带包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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