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毕竟是一国主君,青竹哪里敢怠慢,当下躬身施礼口中念道:“王爷慈悲,小道青竹稽首了,王爷金安。”
青竹一躬到底,没敢抬头,低头看了看钱元瓘这身装束。钱王爷今天身穿一身轻便常服,外袍是淡青色的轻薄布料,没有过多的装饰,唯在袖口和领边用浅浅的纹线绣着简单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丝带,搭配简洁,鞋履也是软底的布鞋。
青竹心想:这就是个标准的居家办公的常服状态,一般来说穿这身是没准备见外客啊。咱们家跟钱王府有这么亲近么。
正在青竹纳闷的时候,没想到钱王爷从书案之后站起身来,朝着青竹还了半礼,口中说道:“青竹道长多礼了,昨日俗杂事甚多,不得与道长攀谈,未尽地主之谊,还望道长不要介意。”
这话越说越客气,青竹都懵了,心道:你堂堂一国之主,至于这么礼贤下士么?石重裔这个不要脸的啥时候跟我说话这么客气过?
人心中有疑惑,青竹大脑运转飞快,他楞了一下,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眼珠四下乱扫,耳中听着书房里屋似是还有人呼吸之声。
青竹微微侧头,里屋外屋并无遮挡,青竹微微侧头的功夫,果然看见一人背对着自己,正在观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字。
一看之下,青竹表情古怪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但却一直盯着里屋这个人的背影,越看越眼熟。
按理说,行完礼,就该规规矩矩跟王爷说话回话,青竹却一直紧盯着里间那人,钱元瓘也不以为意,含笑不语,看着眼前的小道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青竹盯着这人的背影,只见此人身形虽不高大,但背脊笔直,步履从容,一袭深褐色的长袍,系着一条普通的青色腰带,银灰的发丝在他鬓角隐隐可见。
这背影越看越熟悉,青竹不由朝里间走了一步,钱元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青竹很失礼的朝人家摆摆手,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蹑手蹑脚往那人身后走去。
听见青竹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那人也不回头,仍然悠哉悠哉的看着御书房墙上的字画,还故意往里面踱了几步。
青竹心中好笑,快走了几步,来到此人身后右侧,青竹拧着身子,转头望向此人的侧脸,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我就说,您怎么在这里。”
听他问出这句话,里屋外屋同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在里屋这人正是天下相国冯道冯长乐,他看青竹怪模怪样的瞪着自己,一脸搞怪,笑骂道:“你这小猢狲,在钱王的书房里还这么不规矩,怎把主家撇下,在这里管老夫的闲事。”
“我一进屋就看见你这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你放着汴梁的政务不管,你跑这里来作甚?”青竹一脸惊异道。
冯道呵呵笑着,领着他出了里屋,坐到钱元瓘的书案前,指着青竹向钱王介绍道:“元瓘贤弟,这就是白头翁的徒弟,跟他师父一个样,平日里虽没啥规矩,做事倒还算是牢靠。”
钱元瓘也是抚髯笑道:“早看到朝中邸报和兄长的书信,这就是刘真人的高足啊,英雄少年,果然不凡。”
长辈说话,自然是没有青竹插嘴的余地,听着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青竹听出来这两位很熟,自己师父跟眼前的钱元瓘也打过不少交道。
钱元瓘看青竹的眼神就跟看自己家子侄一般,指着案上的茶水和蜜饯,笑道:“青竹啊,别拘束,到了伯父这里,就跟在家一样,喝茶,吃点桂花糕。”
这青竹怎么吃的下去,愣了半天,憋出一句话:“相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暗度陈仓么?”
这话一出口,冯道和钱元瓘同时哈哈大笑,冯道在熟人面前从来不端着,笑骂道:“说的什么话,弄的老夫似是偷偷摸摸来的。老夫要来这吴越之地,元瓘你说,谁能拦着?”
“还拦着?盼还盼不来呢。”钱元瓘笑道,“前年李从珂跟石重裔不对付,你给我写信,说是后唐要乱,我还不太敢信。结果去年石敬瑭起兵,两边驿站断了半年之久,我料想兄长必不会有事,只是派出去的邮差信使都是到了半路就给拦了回来。害得我还白担心许久。”
“早跟你说了,中原不太平,但凡听着哪里起兵了,你就得爱惜人命,把自家人手撤一撤,使节、官员是人,驿站的驿卒就不是人命了?”冯道笑道,“至于老夫,此等世道,还动不得老夫分毫。”
钱元瓘听着冯道的自夸,一点没犹豫的附和道:“那是,以兄长的智谋手段,这天下哪有人真敢对你不利?”
青竹心想:这就是顶级政治家之间的商业互吹么?回头又一想:想起来真正行军打仗时候,马康在相府护卫中的绝对权威,相府那些看似木讷实则以一敌百的沙场老卒,心想这股力量握在手里,怕是任谁做天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竹看着钱元瓘与冯道如此熟络,满脸疑惑不解,冯道也看出来青竹此时还在发懵,笑道:“元瓘啊,咱们最早见面面还是在贞明四年吧,算来,有二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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