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晋天福二年六月的最后一天,本是石官家从洛阳迁都道开封汴梁城的第一个月,他年初刚刚任命的权知开封府事、剡王石重裔就遇上了一件极其棘手的案件。
案件出在汴梁城南,一处山谷中,因山中有煤矿有水源,适合打造兵器,故而后唐时期,就被朝廷打造成大型兵器作坊。石官家改朝换代之后,这个作坊继续留用,一直以来为朝廷的地方节度使提供军械。
山谷比较隐蔽三面环山,出入只有一条官道,里面工坊林立,分工明确,有的专攻箭簇,有的专攻刀具,占地最大的一处制作重甲。
自唐末藩镇割据之势形成伊始,各地军阀或战或和,纷争不止,各类武具得以蓬勃发展。单就甲胄一项而言,已由唐初流行的札甲、环锁甲、半甲,演变为当下盛行的菱形重甲。由于步兵参战渐多,将人包裹如铁桶以抗骑兵的步人甲亦初现端倪。山中的兵器作坊,乃研发此类先进武具之要害所在。
青竹坐在剡王的马车上自然是畅通无阻,他一边感慨着此地的规模,一边瞅着守御山谷的卫兵,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自己匿藏身形,能否做到背着一个人翻山越岭,趁着月黑风高抛尸于此。
不多时,马车停下,停在刀剑作坊门前,下得车来,青竹并未先进工坊,略略看了看四周的布局,核心的几个作坊盖的都差不多,刀剑作坊因用铁量大,专门在作坊内竖起一座高炉,高炉日夜不停,为作坊提供大量生铁水。
守备不算严密,毕竟在山谷中,门禁森严,内部守卫自然松懈,况且在此打造兵器的匠人,都长年累月生活于此,相互之间熟悉的很,低头不见抬头见,防备谁来?
进了刀剑作坊,青竹发现这里的兵器制作并未受到太大影响,除了靠近高炉部分的匠作台关闭了以外,外围的小炉依旧烧的旺盛,工匠们在羊角台上不停的锻打着烧红的铁块,一个个钢铁粗胚在弓匠们一次又一次挥汗如雨的敲击下渐渐成型。
看着烧红的钢块,德鸣挺有兴趣的靠近观摩,青竹也不过于约束他,径直去了高炉那边,倒是剡王石重裔提醒道:“小道长,往后站站哦,崩出来的铁花可是会烧了衣服的。”
德鸣闻言一惊,赶紧紧张的瞅瞅自己的崭新的道袍,看着完好无损这才放心下来。
高炉边上拉了一圈绳索,简单示意了一下命案禁区的位置,青竹跟看守此地的衙役和刑部的留在此地看守的班头打了个招呼,进了内圈观察。高炉挺大,平日里炉火日夜不息,今日已经熄了炉,周边脚印驳杂,地上用一块裁剪成人形的芦席标示尸体当时的位置,青竹蹲下身体细细观瞧,芦席下的地面已经干涸,还有血水蔓延过的痕迹。
见地上已经脚印繁多,估计看不出什么,青竹站起身来绕着高炉转了几圈,看看那高炉的顶棚,顶棚比周边高出一截,为了散去烟气,为了防雨,烟囱上面还特意搭了一个铁顶子用来避雨。
来的路上青竹特意问过,虽然高炉之火昼夜不息但是夜间匠作休息之时,只派两人守夜,夜间添煤倒渣,并不冶炼,只是维持着炉中火焰不熄,炉温恒定,第二天辰时才加煤加料,继续冶炼矿石。
仔细看看高炉的位置,再看看尸体的位置,青竹不由皱起眉头,他思忖了一会并未说话,神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罕见的一边念叨一边脚下踏起了七星步。
石重裔和德鸣此时已经来到近前,看见青竹脚踩七星步,手捏玄天诀,口中念着含混不清的咒词。青年王爷看着有趣,扯扯身边德鸣的衣袖,问道:“你师叔做什么呢?又是踏步又是掐诀,还念念有词的样子,莫非是施展什么拘魂法,抓来苦主的鬼魂问问?”
德鸣自来熟的性子,石重裔是个谦谦公子,年岁不大,小道童冲着王爷翻了个白眼道:“王爷您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拘魂锁魄这种事也能相信?都是骗小孩子的,或者民间骗财用的把戏,正经道术哪有这些?道法道术都是顺其自然,岂可逆天行事。”小德鸣侃侃而谈,一副专业人士的派头。
“人小鬼大。”被年幼的小道童指正一番,石重裔看着他小小年纪装大人还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轻轻一巴掌拍在德鸣头上,道,“那你说你家师叔在做啥?”
德鸣揉着被拍打的头顶,撅着嘴道:“师叔手里掐着玄天诀,脚下踏的是七星罡步,嘴里念的貌似也是北斗诀。不知道在干嘛。”
言罢,看了一眼石重裔,结果头顶又轻轻挨了一巴掌,还没等他抗议,石重裔说道:“你知道他手掐着诀,口里念的咒,居然不知道他在干嘛?学艺也太不精了吧。”
德鸣抱着脑袋跳开好远,也不敢大声说话,低声怒道:“各家道术本有不同,师叔出身崂山太清宫,跟我上清宫虽属同门,但是源流不同,我一个还没练气的小道童,我哪知道师叔他施展的什么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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