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御书房中,金明池演武完,石官家过足了瘾头,在冯道冯老相国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汴梁城大内之中,国事纷杂,还有一堆数不清的公务要处理。
青竹本以为演武完了自己可以自行回上清宫,谁知石敬瑭和冯道都不放他走,带着他一起到了明德殿,君臣二人处理公务,把青竹安置在偏厢等候。
不多时,秘书监的郎官抱出一摞盖了用完玺的文件,匆匆离去,小太监请青竹入内。
御书房内,石官家斜倚在书案旁,貌似百无聊赖,冯道正襟危坐在对面,用湿布擦着手上的墨迹,料想刚刚公文都是出自冯道的手笔,石敬瑭只是负责用印盖章而已。
看见青竹进来了,石敬瑭坐直了身体,笑道:“道长,来来,坐下叙话,方才校场里那一手箭咬箭的绝技,可有什么响亮的名头。”
青竹哪想到石敬瑭还惦记着刚刚的演武,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回官家的话,师父传授之时也没给这功夫起名字,他只教我怎么练,问他叫什么箭法,他就含含糊糊说,是一个穷酸腐儒,寻章摘句,从故纸堆里找到的记载,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教授给我的。”
说道穷酸腐儒这个词,冯道脸色顿时不好看,他理了理自己的金紫光禄大夫袍,心中暗骂:老牛鼻子惯会损人,老夫现如今这身哪里穷酸?
石敬瑭闻言,看看冯道又回头看看青竹,再看看冯道发青的面庞,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哈哈大笑道:“冯相国,那穷酸腐儒,不会是?”
冯道没好气道:“不错,正是老夫。老牛鼻子窝在山上不出头,教了个混账徒弟出山骂街,着实是可恼。”
石敬瑭难得见冯道吃瘪,听他亲口承认,笑声更是夸张,也不管不顾老宰相气的胡须乱抖。青竹颇为尴尬促立当场,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真是两大之间难为小。
笑闹了一阵过后,石敬瑭正色问道:“照这么说,冯相,这门箭术还是你从古籍中查阅出来,不知可有能让儿郎们研习的秘籍功法?”石官家见如此神奇的箭术早就心痒难耐,若是军中人人习得,战阵上箭出如雨,例不虚发,但有数百弓手,天下间谁还能是大晋的敌手?
冯道何曾不知道官家的心思,他沉吟片刻,言道:“回禀官家,此典故出自寻常典籍《列子》汤问篇,讲述的是战国时期邯郸神射手飞卫的事迹。当年其中记载,飞卫传授神射绝技给纪昌,先要做到目不瞬,再要练目力,视小如大,三要做到视车轮如不动,做到此三者,则射术大成。”
石敬瑭听完若有所思,青竹也是频频点头,当年学射箭,师父也未曾亲身示范,就是描述了三个境界让他练习,只是诀窍不同,一开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目不瞬,后来内家功夫有成,以真气护目,一天不瞬目也能做到。不过这种细节就不用强调给外人听,这是门中的不二法门,按师父说法只能传给嫡系弟子。
石敬瑭追问道:“那青竹道长是如何练这个飞卫神射的?”
青竹施礼道:“师父也没教什么具体的练法,就是按照冯相说的三种境界,让我自行体会,先让我目不瞬,我们驱虎庵在老君峰下,我就天天在山林里看天空飞鸟,看树上猿猴,从五六岁看到七八岁,基本上可以做到目不瞬,如此这般。”
石敬瑭不死心道:“如何又做到视小如大?”
“那师父可太损了,让我念经书,一开始念《道德经》蝇头小楷的手抄本,放在五丈外让我念,我那时候小,尽给师父欺负了,一天不念一遍,师父不给饭吃。后来距离越来越远,换着书坑我。经常是,一篇《抱朴子》夹着一篇《淮南子》念错了还不行。”青竹想起练功的岁月,不由心中凄苦。
倒是冯道听了不禁莞尔,心想自己这位友人,为了当年一句戏言,果然也是用心良苦。早知道这牛鼻子老道这么用心斗气,当时应该再多吹点牛,对,应当从共工撞不周山那会吹。没准已经把小道士练的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了。
石敬瑭心中暗自揣摩:按照这种练法,现有的士兵怕是练不成,神射还得要从娃娃抓起,这个筋骨已经定型的成年人,如何还能做到视小如大,而且咱们的儿郎最大的问题是不识字啊。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片刻,还是冯道记得正事,问道:“官家,演武也演了,青竹的射术也露了底,这颁赏的事,官家如何安排?”
石敬瑭一拍大腿,完全没有一朝帝王的风范,道:“这事当然得赏,大大的颁赏,我说青竹道长,你真的不喜欢石重竹这个名字么?咱们好商量,石敬竹这个名字也不难听。”胡人天子实在太没溜了。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冯道也不顾君前失仪,阻止道:“收干儿子算什么赏赐?”
“那不同,某现在是天子,面南背北坐金殿,当朕的养子,那起码给个一字王,封禁军押内指挥使,殿前马军都点检,想要什么官就给他封个什么官。做个道士,有何前程?”说起来眼下大晋实际的国土面积不算大,但毕竟占据中原,算是正经的中央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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