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大营的校场中央搭着一座高台,原本就是就是供将主练兵所用,校场占地广大,外围一圈跑马道,周长两三里,内圈画出若干方阵,供步卒列阵使用。
此刻石官家高踞演武台上向下观望,眼前五对相扑手正在君前扑戏,各个都是人高马大,身材魁硕之辈。
台下的扑手们用尽全力,施展出各种绝技,鹞子翻身,蝴蝶穿花,霸王卸甲,兔子蹬鹰,看着是花哨,他们或推、或拉、或摔,动作矫健敏捷,令人目不暇接。
表演中,终于有一对相扑手脱颖而出。他俩一直装模作样的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最终在长时间的僵持后,其中一人陡然发力,一招过肩摔将对手掀翻在地,取得了胜利。
获胜者高举双手,接受着众人的喝彩与掌,青竹看的心中好笑,见四周众人都一本正经喝彩,自己也就入乡随俗,随意喊了一声,叫了个好。
冯道被石敬瑭拉上了演武台,看着下面的喧闹,他本是文人出身不通武技,看着力士们打得好看,也捻须微笑。石敬瑭在一旁看完了表演,悠悠一叹,道:“军中这些儿郎倒是煞费苦心,为了博我这个官家一乐,编排了不少花样,也是难为他们了。只是整日搞这些花拳绣腿,真当我已经老迈,上不得马,打不了硬仗了么?”
冯道听他话里有话,问道:“儿郎们如此卖力,官家何出此言?”
石敬瑭笑笑道:“冯相啊,早年间你也是就在军中,做节度使掌书记的时候没啥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打交道,那时节,军营里面的演武你也没少看。有现在这样纯是两人对练的相扑么?”
冯道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否认,道:“那时节军中或是练阵法,或是练马术,或是比拼射术,未曾见过以相扑对练的方式。”
石敬瑭笑了笑,笑容略带些伤感,他道:“我们沙陀三部,本是偏居一隅的突厥别部,素来以武力闻名,当年被唐皇征召,入长安,平叛乱,从我阿翁那一辈开始,到我阿爷,几乎年年都在作战,我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在军营中,就是在战场上。存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记得他当时的一句话,战场就是沙陀人的家。”
冯道也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武人皇帝,怎么突然感怀起来,他想了想在节度使掌书记任上,确实也是东奔西跑,每日里都不得闲暇,为了军粮器械调配,跑坏了多少双鞋,累死了多少匹驿马。
石敬瑭手锤栏杆继续道:“那时节,沙陀三部,就朱邪执宜带领东迁的万余人马,东挡西杀,南征北战,大大小小战役打了无数,都说沙陀男儿能战敢战,废话不能战不敢战,沙陀人在这四面环敌的中原就活不下去。战到最后,我们灭了朱梁,重建了唐廷,我又险而又险的做了皇帝,当了天子,可是呢。你看看这护卫京都的禁卫营中,真正的沙陀男儿已经不足一半。”
讲到此处冯道自是知道石官家此刻如此伤感为得何来。经过从唐末到如今,万余人的沙陀部落,逐渐凋零,一方面是沙陀人善战,没战必当先,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心态,沙陀部落人丁始终兴旺不起来,新丁还没成熟,就又去填战场了。
另一方面则是这帮人谁也不服谁,就以李克用为例,打起仗来十三太保各个犹如猛虎下山,但一旦统一了中原,就开始窝里斗,谁也不认谁,李存勖就是在亲兄弟和干兄弟的尸山血海中坐上了王位,他死后,李嗣源、李从珂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狠,犹如豺狼虎豹。乱战到现在,真正的沙陀人,怕是已经凑不齐当年的五千精骑了。
石敬瑭感慨着沙陀人部落的衰弱,看着军营里最多三成的沙陀青壮,还是有三成鲜卑、吐谷浑、小月氏的仆从,最多的居然是汉儿兵卒,心中颇不是滋味。
“多想无益,但愿上天能给我石敬瑭二十年,不十年也行,有十年太平日子,沙陀部也好恢复元气,多繁衍繁衍。”石敬瑭想多了也觉得无趣,看着下面已经立起来的箭靶,又把心思放回了武事上面,“冯相啊,多想无益,来,我们瞅瞅你家那小道士,到底有何神技。”
冯道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毕竟是沙陀人的事情,身为汉人人臣顶峰,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也放下规劝的心思,努力往前凑凑,看看校场当中青竹的表演。
今日天子在场,金明池营寨一应防务俱由禁军接手,此时负责禁军的将领乃是在石敬瑭称帝时立了从龙大功的刘知远,刘知远以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的头衔,负责除后宫以外的一切宫城防卫事。
除了青竹,石敬瑭还命刘知远安排了十名军内弓箭手与青竹同台较艺,青竹倒也不慌,心中想着,自己只要能射出连珠箭术,该给的封赏总不能少吧。
在刘知远的分拨下,每人都取了一张军内制式长弓,二石的劲道,这样的弓,青竹射起连珠箭,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刚刚站定身体,也不调用真气,就纯以臂膀发力,二石弓轻松被拉开,青竹试了试软硬,伸手摸了三支羽箭在手,心道保险点,别出篓子,默默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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