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正在感慨,实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寺庙,念得什么经文,听格式,七言律诗格律,听文字又是世尊又是法皇。再看领头念诵的这人长相,深目高鼻,金发碧眼,肤色白皙,看上去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副深褐色的络腮胡须包裹着整个下巴。
青竹点点头,这些天在开封也是见了几位,心道:原来是波斯胡人,那这就是波斯胡寺,念得是波斯胡教的经文,难怪我听了半天没听懂。胡人也真是有意思入乡随俗,愣是把胡经翻译成律诗格式。
一身白衣胡人主教念完一段,向四周肃立的信众们施礼致意,朗声道:“今日是我景教大秦寺礼拜日,诸位善信士有心了。随后我们有圣餐奉上。”这胡人想是在中原日久,一口河洛音官话很是流利,青竹听着觉得比自己的口音还纯正些。他身后仆人端上几个盘子,盘子上整齐码放着闪亮的白铁皮杯子,杯子里殷红的液体发出迷人的酒香。
青竹眼前一亮居然是葡萄酿,这可是来自西域的好酒。那日在高阳正店,马乐长请客,青竹满满的喝了一整壶,入口芬芳,回味无穷,现在想来,青竹仍觉得舌根发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胡人主教一脸笑意招呼着一众善信士,一边画着十字赐福,一边从盘中端着酒杯一一分发下去,正巧来到青竹身边,他诧异的看了看青竹一身道士打扮,也朝青竹画了个十字,双手合什行了一礼。青竹不敢托大,赶紧捏着道诀,回了一礼,口中诵道:“无量观,这位大师慈悲。”青竹初次和胡人宗教界人士打交道,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用了与佛家问询的套词。
那胡人笑道:“没有那么多俗礼,这位道长你好。我是这座大秦寺的主教,哈基姆·阿布尔卡赛姆·本·艾斯哈戈·德黑兰尼。”
青竹努力的记忆着胡人的发音,张着嘴,想要叫一下胡人主教的全名,最后还是放弃了。看着青竹的样子,胡人又是爽朗的笑了笑道:“道长称呼我哈基姆就可以了。当然也可以叫我哈基姆神父。”
青竹再次施礼道:“见过哈基姆神父,贫道青竹有礼了。”
哈基姆神父笑道:“刚刚我布道之时见青竹道长面有诧异之色,想必道长第一次见到我们大秦寺吧。”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青竹坦言道,“贫道一直在东海滨崂山老君峰下修行,两个月前才下山云游。上个月还在开封挂搭,今天刚刚到洛阳城里。看到哈基姆神父布道,与中原僧道礼仪大有不同,故而惊叹。恕青竹冒昧,刚刚听得神父布道的经文,非儒非道,十分不解,敢问贵寺到底算是哪一派呢?”
哈基姆笑道:“道长所言一点也不错,我大秦寺确实非儒,非佛,非道。我们信奉的教派是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称为聂斯托里派,成立于波斯,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大秦国。唐贞观年间大主教阿罗本来到中原传教,算起来也有三百年了。”
哈基姆一席话,信息量比较大,青竹努力梳理了一下,依稀厘清了脉络,问道:“贵教名为景教,是基督教的一派,大秦就是波斯的意思。大秦寺就是波斯寺,明白了,那么贵教供奉哪位尊神?”
哈基姆在胸口画了一个圣十字,虔诚道:“基督教派由神子耶稣·基督创建。而我景教由大牧首聂斯脱里创建。我教教义,宇宙间只有一位独一的至高神,是自有永有、昔在、今在、永在的全能者,称为阿罗诃(即耶和华,天主教东正教当时翻译为雅威)。”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青竹心里越乱,眨巴了半天眼睛,大约知道大秦寺景教一派信奉一个神,名为上帝阿罗诃。在青竹的思维逻辑中上帝与佛祖道尊也就应该差不多,至于什么耶稣(景教应该翻成翳数,不赘言),什么基督,怕是跟张道陵张天师一般的创教祖师爷吧,青竹心中暗自琢磨着,并未宣之于口。
哈基姆见青竹频频点头,心中喜悦,取过葡萄酿递给青竹一杯。青竹见有酒在手,也就没心思考虑那么些波斯胡教的渊源,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吧嗒了一下嘴,果然入口芬芳无比,似乎比高阳正店的葡萄酿还要更胜几分,不由赞叹了一句好酒。
哈基姆神父笑得更是灿烂,道:“道长也是善饮之人,这葡萄酿本就是产自我们波斯,这批葡萄酿虽然产自西域高昌,但是酿造手法却是波斯专有的方法,能得道长青睐,哈基姆与有荣焉。”
青竹贪恋杯中美酒不知不觉间随着哈基姆神父就走进了大秦寺中,景教大秦寺传入中原三百年,寺内不少建筑的样式已经与中原建筑相混,寺中也有经幢,莲花台,石碑等装饰物,青竹又饮了一杯地道的高昌葡萄酿仔细观瞧,只是每每这些装饰物上都有一个小小十字花纹。
青竹不解道:“敢问神父,为何贵教崇尚十字?所有饰物顶上都有十字花纹。”
哈基姆肃容道:“十字是我教圣物,十字架是极西之地罗马国处死犯人的刑拘,相传一千年前圣子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被处死,第三天复活,并在四十天后升天,而且预言在世界穷尽的审判之日将会在荣光中降临,建立荣耀天国。从而十字架代表这上帝对世人的爱与救赎,是我教不可侵犯的神圣标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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