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心不在焉之际,忽听耳畔风声响起,他本能的右手向外一揽,掌心用引字诀一收,捏住一根三尺长的松木棍棒。
“师父,杖责是不对的。杖责教不出好徒弟。即便要杖责,您也得请动咱们驱虎庵的家法。偷袭这个事情,三年前就已经不好使了。”小道士将松木棍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随手耍了一个剑花,笑嘻嘻轻松道。
“就你这小猢狲犯得上师父出手偷袭?”中年道人轻轻拍拍手上的浮灰,笑道,“不过却有别的事情跟你计较。前两天是不是逞能,用桃木枝打落了吉云师侄的清风剑?”
“他剑术不精,还胡吹大气。一套清风剑诀,耍的跟耕地似的。”
“三清殿的三官手书是不是你给糊上的鱼胶?”(三官手书,道士命病人将自己的罪孽写在符纸上,向上苍神灵忏悔,烧了符纸和水服下可以治病。)
“徒儿最见不得蒙骗老百姓的勾当。烧点符纸灰冲水喝了就治病,我辈中人不取。”
“那鱼胶涂在符纸上烧起来多臭啊?那玩意儿谁喝得下去?”中年道士又怒又乐,“三官手书乃是创教张天师的遗泽,岂容你如此胡闹?还有,为师酿的猴儿露,这些年你到底是偷喝了多少?为师遍采山中灵芝异果,华露山参,为何年代越久,酒味越淡?”
“师父,冤枉啊,徒儿顽劣不假,但也从不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自从那年偷喝了猴儿酿,练了师父传授的醉仙剑,从那以后徒儿真的未曾偷拿过师父的仙酿。”
“为师这些年在山中为百姓们驱虎除害,你也从旁帮手,交给你处理的虎皮怎么总是缺胳膊短腿的?有的皮子连虎尾都没有?”
“想是师父天生神力,膂力无双,徒手伏虎,发力过于刚猛,打得那些吊睛大虫骨断筋折,支离破碎也未可知。”小道士一脸深思状。
“你这说法虽说有几分道理,”中年道士听着徒儿狂吹打气面有自得之色,赤红的面庞上两道皓眉微微挑起,“然巧言令色,诓骗为师,这小虎皮裙是怎么回事?”中年道士从袍袖中掏出一片虎皮,上下一翻,晾在手中。
“呃,人赃并获了?”小道士小声嘀咕了一句,四下扫了一眼,见周边榆树上星罗棋布般坐了一圈猕猴,三五扎堆,挤在一起,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时不时冲他低鸣两声,一副看戏的模样。
小道士拿定主意,清了清嗓子,正义凛然道:“师父,去年年末,山中大雪,咱们驱虎庵附近的猴群有几只刚生下来的小猕猴,饥寒交迫啊,夜夜啼鸣,徒儿好生不忍。所以就进库房里翻找出师父存了多年不用的虎皮,我就给这帮小猴每只做了一件冬装。正巧当时法海寺那俗讲三藏法师传,徒儿一时兴起就给裁成虎皮裙的模样。”
“佛寺的俗讲你也去听,这孽畜,”中年道人又好气又好笑,“你没穿着道袍去的吧?被那帮秃驴瞅见,不得笑话死咱们太清宫。”
“没有啦,师父,真被发现了,我也就说我是驱虎庵的,华盖真人的徒弟,绝不给太清宫扬名立万。”
“真是活活气死为师,为师这是做了什么孽了,养活你这么个活宝?”华盖真人捶胸顿足,“好、好、好。为师是教不了你了。你,去,上树。”
“啊,”小道士一愕,随即抬头看看周边一圈古树,心道这是准备把我赶到树上住几天?心中虽错愕,但是脚下一叫劲,力从足下起,踩着树干,向上一窜,三两步跳上横枝,随着枝干起伏,飘摇洒脱,却有一番出尘的模样。
华盖真人微微点头,这徒儿虽然顽劣,但自修道以来,可称得上天资卓绝,道武双修,悟性之高,在自己之上,冲龄便可服气顺脉,自阳动(即发育,男子生精)之后更是伏龙化虎,调合阴阳,打通周天,不到弱冠之龄道基深厚,已有化神之境,也真是人间异数。
武道天赋也是不弱,虽不像自己天生神力,悍勇无俦,但马上步下的功夫也是一流,配合道术修为,行走天下应是无甚大碍。
想到此处,华盖真人咳嗽一声,对着树上的徒弟朗声说道:“青竹儿,为师教导你也有一十六年。近日有山下道友来信,说东都开封府宋门外大街有一座上清宫,也是我道门一脉,这些年中原烽烟四起,人才凋零。
观主凌云真人早年云游罗浮山与为师有过数面之缘。凌云真人自觉年事已高,真传弟子或是殁于战事,或是已然执掌一方,其余弟子皆碌碌,不足以承继法统。”
说到此处,华盖真人略一沉吟,继续道:“东都汴梁,通衢大邑,中原腹心,朱梁太祖朱全忠还定都于此,确是一处宝地,那上清宫与太清宫一脉更是薪火相继。为师便想遣你前往,入上清宫修行,待凌云真人羽化后,也有安身立命的所在。”
青竹儿听闻,蹙这眉头,沉思了一下,随后左眉一挑,道:“我不是命中注定要继承咱们驱虎庵一脉的法统么?我到开封去作甚,驱虎庵不能没有传人啊?弟子束发修道以来也未曾离开过莱州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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