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温暖而干燥。
洛子岳那富有节奏感的鼾声,与丁子钦偶尔梦呓般的几句“数据不对……”,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属于醉鬼的安眠曲。
酒精带来的深度昏沉,让他们彻底与外界隔绝,沉浸在各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林默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的瞳孔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反而清亮得如同一汪寒潭,映不出半点光,却能洞悉一切。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唤醒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冷。
并非温度的骤降。
车内的恒温系统正忠实地工作着,将温度维持在最舒适的二十二度。
这股冷意,源自更深邃、更本质的层面。
它像是无形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无视了厚重的车厢钢板,无视了温暖的被褥,试图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感觉或许只会在梦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寒颤,翻个身便会忘却。
但对于体验过天师的林默来说,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阴气。
而且是品质极高、纯度极浓的阴气。
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藤蔓,正缓缓地、试探性地缠绕上这辆停在荒郊野外的铁盒子。
林默侧耳倾听。
车外,死一般的寂静。
昨天宴席上那震天的锣鼓、喧闹的人声、绚烂的烟火,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遥远得不真实。
就连平日里不知疲倦的虫鸣和蛙叫,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种极致的安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看了一眼上铺。
洛子岳睡得像一头冬眠的熊,口水在枕头上画出了一小块深色的地图。
另一边,丁子钦也蜷缩在被子里,睡姿严谨得像是在执行某个神圣的仪式。
他们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看来,这趟看似完美的“摸鱼之旅”,终究还是没法清净收场。
他无声地掀开被子,双脚轻盈落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动作如同一只在夜间捕猎的狸猫。
他没有开灯,熟练地穿上外套和裤子。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车厢角落里,那里斜靠着那把他买的工艺品桃木剑。
但此刻,林默的手,却握在了这把“毫无价值”的工艺品剑柄上。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粗糙的木质纹理时,一股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暖流,从剑身中反馈回来。
这把所谓的“工艺品”,在买回来之后,就被他用天师的记忆随手“祭炼”了一番。
用普通人的话说,就是他拿在手里盘,用自身的气息去温养它。
如今,这把价值九十九块八包邮的“斩妖神剑”,虽然材质依旧普通,却已然成了一件简单的法器。
至少,对付眼前这种级别的阴气,足够了。
他握着剑,走到车门旁,深吸了一口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
然后,他的手搭上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厚重的车门被他缓缓拉开。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重、湿冷、还夹杂着泥土和腐草气息的白雾,如同有形的实质般,猛地向车内涌来!
那股刺骨的寒意,比刚才强烈了十倍不止!
然而,这股来势汹汹的雾气,在冲到门内半米处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气墙,猛地一顿,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向外推开,最终只能在门口徒劳地翻滚、徘徊,无法寸进。
是林默回来时,随手在车门上布下的那道“净阳符”。
他面无表情地跨出车门,一步踏入了那片无尽的浓雾之中。
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将车内那片温暖安详的世界,与车外这个诡异森然的领域,彻底隔绝。
冷。
彻骨的冷。
湿漉漉的雾气瞬间包裹了他,贴着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衣领和袖口。
放眼望去,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
能见度,不足三米。
天与地,仿佛已经消失了。
昨天还热闹非凡的村庄,远处巍峨的群山,头顶璀璨的星河,此刻全都消失不见。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于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混沌初开的纯白空间。
唯一能证明他还在原地的,只有脚下那片熟悉的、带着点湿润的草地触感,以及身后那个沉默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房车轮廓。
空气里,万籁俱寂,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林默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甚至还有闲心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电子屏幕上微弱的绿光,在这片浓雾中,显得格外醒目。
半夜0点。
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刻。
他转过身,面对着房车的车门,空着的左手并起剑指,食中二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淡金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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