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倒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与地面亲密接触时那一声沉闷的“噗通”。
然后,静音键被猛然弹开,分贝冲破天际。
“顾少!”
“飞哥!”
助理和经纪人发出两声堪比海豚音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人掐人中,一人扇风,动作之熟练,显然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实战演练。
监视器后的陈威,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一场从“震惊”到“愤怒”再到“麻木”的核聚变。
他抓起大喇叭,用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语气怒吼:“医务组!还愣着干嘛!等人凉透了再盖白布吗!动作快点!”
吼完,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挑战珠穆朗玛峰的高度。
他拍过上蹿下跳的猴子,拍过死活不肯从泥坑里出来的猪,甚至拍过一言不合就用眼神鄙视他的羊驼。
但这些,都比不上拍顾飞来得心累。
这哪里是演员,这分明是他命中注定的劫。
解剖室外,那几位由省厅刑警“友情客串”的背景板大哥,依旧保持着雕塑般的站姿,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一言难尽的“同情”。
“啧,”为首的那位老刑警,也就是来友情客串顺便盯着“诱饵”的经侦总队的刘建国刘队,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年轻“群演”说,“看到了吗,小王。这就是反面教材。咱们出警,甭管现场多血腥,你就是吐,也得找个没人的角落背着风吐。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不仅耽误抢救,还容易给犯罪分子留下可乘之机。”
小王同志面无表情,但手里的本子却翻得飞快,笔尖在纸上疾走,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观察对象:顾飞。心理素质评估下调至F级(蠕虫级)。遭遇中度拟真视觉刺激,产生应激性休克。建议:禁止其单独接触尖锐物品、红色液体及任何形态的硅胶制品,以免引发不必要工伤。】
旁边的丁子钦,饰演的刑警队长张政正靠在墙上,他用剧本挡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整个人像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身从钟老爷子那里继承来的、面对尸山血海都能面不改色的定力,正在被顾飞以一种极其滑稽的方式,寸寸瓦解。
终于,在一片鸡飞狗跳之后,顾飞被成功“抢救”了过来。
他悠悠转醒,看着周围一张张关切的脸,和头顶那盏无影灯,眼神迷茫,虚弱地问:“我……我这是在哪儿?我看见了好多小星星,五颜六色的……”
陈威铁青着脸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地府实习,阎王爷嫌你业务能力不行,又把你给退回来了!”
顾飞一个激灵,总算彻底清醒了。
他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具“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不行!这戏我拍不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具比他还淡定的硅胶假人,满脸悲愤,“这是对我艺术灵魂的摧残!是对我身心健康的迫害!”
陈威深吸一口气,他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把那具价值六位数的“大体老师”直接塞回顾飞嘴里。
他转头对副导演吼道:“A组停下!B组准备!拍顾飞的戏!第一天来警局报到那场!让他离这间屋子远点!越远越好!”
于是,拍摄计划光速调整。
顾飞被众星捧月般地带离了“案发现场”,去换他那身精心准备的、logo比警徽还大的名牌休闲西装。
而林默,这位被晾在一边的男主角,则百无聊赖地看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然后低头,用一种研究艺术品的眼神,继续打量着解剖台上的“大体老师”,甚至还伸出手,捏了捏那富有弹性的硅胶皮肤。
“手感不错,”他自言自语,“就是这尸斑的颜色,偏紫了点,不像是单纯的窒息,倒有点像中毒后的体征……”
他身后的刘队和年轻的小王同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秦老带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刘队走到林默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这观察力,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省厅要用拍戏的名义“审查”林默,这件事在他们这个级别早已不是秘密。
秦天更是提前跟刘队打了招呼,让他“照顾”好自己这个宝贝学生。
林默回头,看到是刘队,立刻从“江阳”的状态里抽离出来,礼貌地笑了笑:“刘队,您过奖了。我就是按剧本瞎琢磨,当不得真。”
“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刘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顾飞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倒是外面那个,就这心理素质,别说当法医,就是让他去档案室管卷宗,我估计他都能被订书机吓晕过去。”
林默笑而不语,跟着剧组重新转进到下一场。
另一边,B组的拍摄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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