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白光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呐喊,蛮横地撕碎了所有感知,将存在本身都碾磨成最基本的粒子,随即又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重组。
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没有空间方位的参照。
当苏晚晴的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从虚无的深海中挣扎上浮时,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极致的静。
并非无声,而是一种万物归寂、能量沉淀后的绝对静谧。仿佛狂躁的雷霆过后,雨云散尽,露出的那片冰冷而浩瀚的星空,亘古如此,漠然注视。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没有预想中的扭曲怪物,没有狂暴的能量风暴,也没有混沌的屏障。
她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暗银色“海洋”之中。
这“海洋”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细微至极的、闪烁着暗银色金属光泽的纳米级微粒组成。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按照某种极其复杂而宏大的规律缓缓流动、汇聚、又散开,形成无数瞬息万变的复杂图案。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这片缓慢流淌的银色。
空气中(如果还有空气的话)没有任何味道,温度恒定在一个令人舒适却略感冰冷的程度。一种柔和、均匀、不知来源的乳白色光芒弥漫在整个空间,照亮了一切,却没有影子。
这里……是哪里?帷幕之外?低语的源头?
她猛地想起陈旦和艾拉,急忙环顾四周。幸好,他们两人就漂浮在她不远处,依旧昏迷,但看起来并无大碍,那些暗紫色的侵蚀纹路似乎也在这奇异的环境下停止了活动,甚至……有极其微弱的淡化趋势?
她试图移动,发现身体轻若无物,可以凭借意念在这银色的微粒海洋中缓慢移动。她靠近两人,检查他们的生命体征,稍微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这里似乎……并没有直接的威胁?
就在她稍微放松警惕的刹那——
一个温和的、中性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某种信息的直接传递:
“欢迎,迷途的访客。检测到异常信息结构个体(指陈旦),高价值基因模板个体(指艾拉),及标准结构个体(指她自己)。身份验证:无。访问权限:临时观察者。”
声音消失,紧接着,无数细微的暗银色微粒在她面前汇聚,迅速组合成一面光滑的“镜子”,“镜面”上开始飞速流淌过瀑布般的复杂数据流和图像——正是他们三人从进入方舟到最终跃入屏障的全部经历!甚至连一些他们私下对话的片段都被还原了出来!
它们……在读取他们的记忆?!或者说,在扫描并重构他们的信息!
苏晚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这种窥探,比低语的直接攻击更让人不适。
“停止!你是谁?这是哪里?”她尝试在脑海中发出质问。
“此处是‘归档回廊’,”那个声音再次直接回应她的思维,依旧毫无波澜,“我是它的维护界面。你们所在的‘星骸方舟’及其关联事件,是归档序列第7342号‘文明火种延续实验’的一部分。低语,是实验变量‘信息范式瘟疫’失控后的产物。”
文明实验?低语是……实验失控的产物?!
这个真相比低语源自某个邪恶存在更加令人震撼和……绝望?难道无数文明的苦难,仅仅是一场实验事故?
“至于我的创造者,”界面声音继续道,同时“镜面”上显示出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几何符号,“他们自称‘建筑师’。他们早已离去,只留下我们这些自动化系统,执行预定的‘观测与归档’协议。”
建筑师?观测与归档?
“收集者……也是你们的一部分?”苏晚晴猛地想到。
“正确。‘收集者’单位负责样本采集与初步分析。你们之前的行为,引起了系统的额外关注。”
所以,收集者并非敌人,也非朋友,它们只是冷漠执行任务的机器人?那它们与低语的冲突,只是系统在清理失控的实验变量?
“那么‘星陨之约’?那个‘引导者’文明呢?”苏晚晴急切地追问,试图拼凑出全貌。
“数据检索中……‘星陨之约’协议,并非‘建筑师’直接设立。它最初源于一个早期实验子文明(代号‘引导者’)对‘建筑师’指令的错误解读与过度演绎。该子文明后来已因实验变量失控而灭绝,但其留下的错误协议被其他实验体(如星灵)部分继承并扭曲。”
真相一层层揭开,越来越惊人。所谓的约定和引导,竟然源于一个早已灭绝的文明的错误理解?这简直是一场跨越了无数纪元的、巨大的、残酷的误会!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苏晚晴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因为你们的到来,尤其是异常信息结构个体(陈旦)的存在,构成了新的、未被预见的变量。根据底层协议,当出现显着偏离预期的变量时,系统需提供基础信息交互,并评估是否纳入新的观测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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