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瞬间静得可怕。
连呼吸声都停了。
只有镇龙玺微弱的光芒,在每个人剧烈收缩的瞳孔里,无力地闪烁。
燕一张了张嘴,那嘶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血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茫然。
所有目光——质疑的,痛苦的,怨恨的,茫然的,悲哀的——都像淬了毒的钉子,密密麻麻,钉在那个站在洞口、背对着所有人的年轻身影上。
那身影,在昏暗的光里,显得那么单薄。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几乎要割破那身残破的玄甲。
信任这东西,平日里看着比铁还硬,比山还稳。可真到了要命的时候,裂开一道缝,就能听见里面“咔嚓咔嚓”全碎掉的声音。
碎得干干净净。
罗成没回头。
山洞口灌进来的风,带着夜里的湿冷,吹动他额前几缕被汗浸透的碎发。他能感觉到背上那些目光,像烧红的针,一根根扎进来,扎进骨头缝里。
他能感觉到,身后这支曾经铁板一块、令行禁止的燕云骑,那根维系所有人的、看不见的纽带,正在被残酷的真相和求生的本能,一点一点,生生扯断。
分道扬镳?
好像……已经由不得他了。
就在这时——
一直蹲在阴影角落里,脸上青鳞在微光下泛着诡异色泽的燕七,忽然动了动。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有些滞涩,像是很久没活动的木偶。他没看罗成,也没看暴怒的燕九或沉默的燕一。
他那双异化的竖瞳,缓缓扫过洞内每一个骑士,扫过他们眼中翻腾的黑暗与血色,扫过他们紧绷的、抗拒的、或是绝望的身躯。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混乱的情绪,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若……”
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用词。
“有路,可活呢?”
这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却像一道无声的霹雳,在每个人心里炸开。
骚动,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瞬。
燕七的竖瞳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格尔泰临死……提及‘替代’。”他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秦王使者……暗示‘他法’。”
他又停顿了一下,给所有人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未必……全是虚言。”
这话,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钩子,猛地钩住了那些在绝望深渊里下坠的心。
可紧接着,燕七的话锋,又冷又硬地转了过来:
“但前提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这一次,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吾等,尚是‘吾等’。”
分裂,则力量分散,则人心涣散,则……谁都别想活。不管那“他法”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生机,一盘散沙,连走到那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唯有抱成团,维持着这支队伍最后的形与魂,才有可能在这看似绝境的死地里,用手里的刀,用残存的命,去搏一搏那或许存在的……
变数。
山洞里,彻底安静了。
连燕九眼中翻腾的黑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他胸膛起伏,拳头捏得咯咯响,但终究,没再吼出来。
那根即将崩断的弓弦,被燕七这根突兀的、冰冷的线,暂时勒住了。
可勒住,不等于复原。
那份裂痕,那种深植骨髓的质疑与寒意,已经像毒藤的种子,落在了心土上。只是被暂时压进了沉默里,压进了下一次更猛烈爆发的伏笔中。
前路,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迷雾重重。
而那站在洞口的身影,依旧没有回头。
只是他的右手,在所有人看不见的阴影里,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破了皮肉。
一丝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无声地滴落。
滴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很快,就被尘土吸收了,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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