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稀释的淡金墨汁,一点点渲染着北邙山沉郁的天幕。
夜间那刺骨的阴寒被稍稍驱散,但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凝重,却比山间的晨雾更加挥之不去。
一处隐蔽的、入口被藤蔓半掩的山洞内,暂时摆脱了追兵与皇陵崩塌的致命危机,极度的疲惫与积累的伤痛,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尖锐地凸显出来。
罗成靠坐在冰冷粗糙的岩壁旁,紧闭着眼,眉头深锁。
怀中,镇龙玺持续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气息,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笼罩着这片狭小却至关重要的空间。
正是这股气息,让那些状态极度不稳、眼中黑气与血光交织的燕云骑,得以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他们大多倚靠着岩壁,或直接躺倒在地,陷入了半昏睡的状态。
眼底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并未消失,但在龙气的持续压制下,不再剧烈翻腾,只是如同沉睡的火山,暂时收敛了爪牙。
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洞穴内此起彼伏。
罗成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把投下的晃动阴影,落在了不远处。
阿晴正蹲在地上,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着水囊里清冽的冷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燕十一脖颈上那个恐怖的咬伤。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不祥的黑紫色,边缘肿胀,隐隐还有一丝微弱的黑气在龙气压制下艰难地逸散。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触痛对方。
眼神专注,紧盯着伤口,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操作。
但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却锁着一丝无论如何也化不开的忧色与沉重。
这一路行来,从阴山到洛阳,再到这北邙山皇陵……
她展现出的对龙脉走向的精准判断,对皇陵结构、机关秘术的超凡了解,甚至对那邪异阵法、古老诅咒的认知……
早已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司天监后人,仅凭祖上流传几卷典籍所能解释的范畴。
疑问,如同藤蔓,早已在罗成心中悄然滋生,盘绕。
此刻,在这短暂的、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平静中,这疑问变得愈发清晰,无法忽视。
山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伤员们粗重的呼吸。
罗成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响起,平静,却像出鞘的刀锋,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直接刺破了那层心照不宣的薄纱。
“阿晴姑娘。”
阿晴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凝固了一般。
沉默。
山洞里只剩下火焰舔舐空气的声音,和那压抑的呼吸声。
这沉默,持续了数息。
她终于缓缓放下手中染了些许污渍的布条,抬起头,迎上了罗成那深邃而锐利的目光。
她那原本清澈如溪水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挣扎,有愧疚,有一丝长久隐藏秘密后的疲惫,也有一丝……终于不必再伪装下去的、沉重的如释重负。
“罗将军明察。”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并非偶然出现在那里,等待你们的救援。”
她停顿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在积蓄着说出真相的勇气。
然后,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罗艺总管,命我在洛阳附近等候,并在合适的时机,‘偶遇’并引导你们,找到皇陵入口,取得镇龙玺。”
“父亲?”
罗成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剧震不已!
他一直以为,父亲罗艺对于他接手十八骑、追寻兄长下落和背后隐秘的态度,是冷漠的,甚至是暗中阻挠的。
他从未想过……
那个在他记忆中威严、疏离,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父亲,竟然在暗中,为他安排了这样一位……引路人?
“为何?”
罗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体,追问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阿晴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悯,仿佛在看着一个背负着沉重命运而不自知的人。
“因为我的先祖,不仅是前朝司天监,更是当年协助罗艺将军,在阴山布下‘血咒封印’,组建燕云十八骑的核心术士之一,袁天罡的直系后人。”
……
……
……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罗成的耳边、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血咒封印!
燕云十八骑!
这些如同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带给他无尽痛苦与挣扎,却也赋予他非常人力量的核心秘密!
这困扰他许久、源自兄长笔记和自身经历的谜团……
竟然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的祖辈,有着如此深刻、如此直接的渊源!
袁天罡!
那个在传说中如同神话般的人物!竟然是创造这一切的参与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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