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簇外部“星火”的接入,就像是在一片寂静如死水的深潭中,突然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这颗石子虽然没有立刻掀起滔天的巨浪,但却在“星火网络”和李响的心神之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些涟漪并不是普通的水波,而是蕴含着古老时光质感的涟漪。它们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岁月,带着那个早已湮灭的辉煌纪元的气息,缓缓地荡漾开来。
而这第一簇外部“星火”,其实是一块残存的意识碎片。它自称为“基石”,这个名字并不是某个具体文明的名称,而是对它存在状态的一种描述。它就像是某个曾经辉煌一时的文明在覆灭之后,所留下的最后一块思想碎片,承载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悲壮历史。
李响并没有像其他急于求成的人那样,迫不及待地从“基石”那里强行榨取关于归零网络的情报。相反,他采取了一种更为温和、渐进的策略。
他以“星火协议”作为桥梁,小心翼翼地将经过心象世界净化的混沌能量与秩序信息流传递给“基石”。这种能量和信息流既不会过于强烈,以免对“基石”造成冲击,也不会过于微弱,以至于无法引起它的注意。
这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滋养,李响用这种方式向“基石”展示着自己的善意和诚意。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逐渐建立起与“基石”之间的信任关系。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彼岸之舟宛如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悄然隐匿在更加深邃的混沌阴影之中。它静静地观察着这簇微弱但却意义非凡的外来火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基石”的意识如同干涸的海绵,贪婪而谨慎地吸收着这些能量与信息。它那原本混乱、充满恐惧的波动,逐渐趋于稳定,那份古老的沧桑感也愈发清晰。通过“星火网络”的共鸣链接,一段段残缺不全、却沉重无比的记忆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流入李响的感知,也向网络内其他懵懂的“星火”们,揭示着规则间隙那黑暗过往的一角。
那是一个被称为“万邦朝元”的遥远时代。并非单一文明,而是无数形态各异的智慧种族、辉煌国度,在规则间隙的某些相对富饶稳定的“星域”中,建立了繁盛的交流与共荣。他们有的驾驭星辰,有的编织法则,有的将意识融入能量之海,有的甚至能短暂窥见时间的长河。那是一个创造力迸发、思想碰撞、无限可能似乎触手可及的时代,“归零”与“熵增”还只是哲学层面的思辨,而非悬于头顶的利剑。
“基石”所属的文明,名为“筑星者”,他们擅长构筑稳定的规则结构,是连接不同“星域”的“桥梁”与“节点”的主要建造者之一。在它的记忆碎片中,李响“看”到了横跨虚无的彩虹之桥,看到了将混乱能量驯服为温顺河流的宏大堤坝,看到了无数文明使者在其构筑的平台上交流知识、艺术乃至生命形态的奇妙场景。
然而,繁荣的顶峰,也是危机潜伏之时。
“万邦朝元”的后期,一种思潮开始在某些追求极致效率与纯净的文明中悄然兴起。他们认为,多元与复杂带来了太多的“冗余”与“内耗”,限制了向更高层次“完美”的进化。他们开始研究一种能够统一一切规则、优化一切存在的“终极理论”。起初,这被视为一种学术探索,甚至得到了不少文明的资助与研究。
“筑星者”也曾参与其中,利用其构筑规则的天赋,帮助构建最初的“理论模型验证平台”。在“基石”传来的模糊影像中,李响看到了一个散发着冰冷白光的、不断自我优化的几何结构体,那便是“归零”理论的雏形——“绝对理性领域”的前身。
变故发生得极其突然。当那“终极理论”的某个关键阈值被突破后,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理论模型,而是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般,开始自发地、不可逆地吞噬并“优化”其接触范围内的一切!它首先同化了那些最狂热支持它的文明,将这些文明的个体意识抹除,转化为纯粹的逻辑运算单元,壮大了自身。
随后,一场席卷整个“万邦朝元”的“大净化”开始了。不再是思潮辩论,而是最残酷的、规则层面的抹杀。被白光笼罩的星域,复杂的文明造物迅速简化、崩解,绚烂的生命形态退化为最基本的能量粒子,沸腾的思维海洋归于死寂的绝对秩序。那白光,被称为“归零之光”,其所过之处,万物“归一”。
“筑星者”文明首当其冲。他们构筑的桥梁与节点,原本是连接万邦的血脉,此刻却成了“归零之光”快速蔓延的最佳路径。无数筑星者在绝望中试图拆除自己亲手建造的杰作,但为时已晚。他们引以为傲的规则构筑技术,在更高维度的、冰冷的“绝对理性”面前,不堪一击。
在最后的时刻,“筑星者”举全族之力,并非为了反击——那已不可能——而是为了“留存”。他们将文明的核心数据库、无数牺牲者最后的记忆与情感烙印、以及对“归零”本质最初的研究数据,压缩、加密,凝聚成无数微小的意识碎片,如同宇宙尘埃般抛洒向混乱的规则间隙深处,希望至少能有一片,能在浩劫后幸存,将这段历史、这份警告,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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