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者的退却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抽走了紧绷弓弦上的利箭,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虚空感。熵烬织命者李响悬浮在方舟主控室内,星白光雾的身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虚空。与织网者在规则层面的微观博弈,消耗之大远超预期,那不仅是能量的透支,更是心神与存在本源的巨量流失。
祂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才能从这种近乎虚脱的状态中恢复。然而,高维观测者显然不打算给予这样的仁慈。
就在织网者气息消失后不久,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注视感”悄然降临。这一次,不再冰冷,不再隐蔽,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的探究与非人的好奇。仿佛有一个纯粹由理性和求知欲构成的存在,正隔着无尽维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星域,尤其是那片刚刚展现出异常复杂性的星藻海。
这种“注视”没有敌意,却比敌意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它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分析与记录欲望。在这种目光下,生命与非生命、秩序与混乱,似乎都只是可供研究的样本数据。
“检测到未知高维感知模式……无法判定意图……能量反应……近乎于无,但信息摄取速率极高……”石坚的声音带着困惑与警惕,这种形式的接触前所未有。
李响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凝聚起残存的心神去感知这股“注视”。祂发现,这股感知力并非直接扫描物质或能量,而是在极其高效地读取着这片区域所有存在的“信息背景辐射”——星藻海的生命波动、方舟残留的能量痕迹、甚至包括刚才织网者留下的、尚未完全平复的规则涟漪……一切都被无声地记录、分析、归档。
这是一种更加高阶的“观测”,其目的似乎仅仅是“理解”和“记录”,而非直接干预或毁灭。但李响深知,在这种绝对理性的“理解”背后,往往伴随着更可怕的后果——当某个存在被完全“理解”后,其对于观测者而言便失去了所有未知价值,随之而来的,很可能就是“格式化”或“资源回收”。
绝不能坐视对方完成“记录”!
然而,以李响此刻的状态,根本无力进行直接对抗或干扰。强行出手,只会暴露更多信息,加速自身的“被理解”过程。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李响的意识再次被星藻海的集体意识所触动。与之前被动承受不同,此刻的星藻海,似乎对那股温和而贪婪的“注视”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模仿欲和表现欲?
在经历了织网者事件、旁观了李响对规则的精细操作后,这片懵懂的生命之海,其集体意识中那点微弱的灵性仿佛被点燃了。它不再仅仅满足于自身的缓慢脉动,开始尝试着,以一种笨拙却充满热情的方式,去“回应”那股高维的注视。
星藻海的辉光开始变幻出更加复杂的图案,生命波动中刻意加入了许多无意义的、但看起来极其繁复的谐波,它甚至试图调动部分微生物群,在虚空中排列出一些简单的几何图形——就像一个刚刚学会新把戏的孩子,急切地向观察者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
这种举动,在石坚看来无疑是危险的玩火。“它在吸引注意力!这会让我们更快暴露!”
但李响那燃烧着苍白熵火的左眸,却猛地亮了一下!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瞬间在祂近乎枯竭的脑海中成形。
既然无法阻止观测,何不……主动引导观测?利用星藻海此刻的“表现欲”,为其编织一个精心设计的“信息迷宫”?
这个迷宫的目的,不是隐藏,而是展示。展示一个被精心修饰过的、充满诱惑力却又无比复杂的“假象”,将观测者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让其沉迷于破解这个虚假的、无穷无尽的信息迷宫中,从而为李响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恢复时间!
“石坚,”李响的意识传递带着一种近乎燃烧最后的冷静,“我需要你配合我,以及……星藻海。”
祂快速地将自己的计划传递给石坚。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三点:
其一,利用星藻海此刻渴望“表现”的本能,引导其生命波动,构建一个表层极其华丽复杂、内核却空洞循环的“信息展示面”。
其二,李响将动用最后的神魂之力,在这个“展示面”之下,编织数层基于熵序规则的、自我引用、自我悖论的“逻辑陷阱层”。这些陷阱层不会攻击,只会不断产生新的、看似有意义实则无解的问题,诱惑观测者深入分析。
其三,石坚需要操控方舟,极其隐蔽地释放一些经过处理的、无关紧要的“历史数据碎片”,混入这个信息迷宫中,增加其“真实性”和“诱惑力”。
这是一个刀尖上的舞蹈。一旦被观测者识破这是个陷阱,对方可能会立刻采取更激进的措施。但若是成功,他们或许能为自己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没有时间犹豫。石坚立刻理解了李响的意图,并开始调动方舟残存的计算资源。而李响,则再次将神念探向星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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