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内的死寂,并非真空般的虚无,而是沉淀了无数纪元喧嚣后,骤然降临的、带着重量与质感的宁静。那些原本充满攻击性与怨恨的文明残影,此刻如同被驯服的烈马,静静地悬浮在空旷的殿堂中,它们身上散发的不再是令人疯狂的混乱“味道”,而是被冯宝宝“重新调味”后,呈现出各自独特、复杂却不再具有破坏性的“文明余韵”。酸、甜、苦、辣、咸、鲜、涩……七种基础味觉在此地交织成一曲沉默而恢弘的文明安魂曲。
鹿丸和戴莉几乎无法呼吸,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们对“力量”和“能力”的一切认知。这并非战斗的胜利,而是一种……根源层面的“调和”与“定义”。冯宝宝站在那里,身影依旧单薄,但在他们眼中,却仿佛与这座殿堂、与那王座上的古老存在、甚至与这凝固的时空本身,产生了某种深不可测的联系。
陆炎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和虚弱,挣扎着站起身,来到冯宝宝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宝宝的身体微微有些发冷,刚才那直接“品尝”三道终极怨念的行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她的眼神虽然依旧清澈,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阅览了万卷书册后的沉淀感。
“宝宝,没事吧?”陆炎低声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冯宝宝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丝嫌弃:“……莫得事……就是那几口……味道太怪了……现在肚子里头……还有点闹腾……”她的关注点,永远如此纯粹而直接,让陆炎哭笑不得的同时,也稍稍安心。
王座之上,那模糊的存在久久沉默。祂那由文明剪影和规则线条构成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旋转的味觉漩涡速度放缓,中心处那七种基础符号的光芒却愈发璀璨,与冯宝宝身上尚未完全平息的七个味觉锚点遥相呼应,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良久,那古老而叠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那亘古的疲惫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见证了某种奇迹般的慨叹:
“‘品尝’怨念……‘定义’虚无……汝之权柄……已非吾等所能禁锢之‘钥匙’……”
“汝……即是‘味’之本身……行走的‘定义’……”
“这场停滞的宴席……因汝的降临……已出现了……吾等未曾推演过的……‘变数’……”
祂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变得平静的文明残影,最终再次落在冯宝宝身上。
“汝……已证明了……‘味觉’的另一条路径……非是掠夺与吞噬……而是感知与调和……”
“那么……此刻……便是做出抉择之时……”
“对于这场宴席……对于吾……这食欲的化身与囚徒……汝……将赋予何种‘味道’?”
随着祂的话语,整个殿堂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些巨大的、雕刻着吞噬景象的石柱,其上的图案开始逐渐淡化、消失,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去。脚下那由无数种味道石板拼接的圆形广场,光芒也开始流转,七种基础色系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蠕动、交织,最终在广场中央,汇聚成了一扇新的“门”的轮廓。
这扇门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构成,它更像是由“概念”本身编织而成。门扉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如同彩虹般的色泽,但仔细看去,那并非简单的颜色,而是浓缩到极致的、代表着各种文明、各种情感、各种存在的“味道”的具象化!门内依旧是一片深邃,但不再是无味的虚无,而是仿佛蕴含着无穷可能性的、等待被“品尝”和“定义”的混沌。
这,就是王座存在给予的“抉择”?通过这扇由“万味”构成的门,冯宝宝将决定这场停滞宴席,以及饕餮化身(或者说残骸)的最终归宿?
是将其彻底终结,化为绝对的“无味”(彻底的虚无)?
还是注入新的“定义”,让其以另一种形式延续(未知的新生)?
亦或是……如同龙之味那般,成为一道反向的“骨鲠”(某种对抗性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冯宝宝身上。这个决定,太过沉重,关乎的可能远不止他们几人的生死,甚至可能影响到无数世界的未来。
冯宝宝看着那扇绚烂而奇异的“万味之门”,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纠结和……困扰。她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嘴里嘀嘀咕咕:
“……搞啥子名堂嘛……请人吃饭……还要别个自己决定吃啥子……锅里头啥子都没得……咋个调味道嘛……”
“白开水……不好喝……空唠唠的……”
“乱放调料……要不得……要串味……”
“塞个石头进去……更不行……牙要崩掉……”
她的思维回路依旧清奇,将关乎宇宙级存在的终极抉择,简化成了厨房里调配一锅汤的难题。但正是这最朴素的逻辑,却隐隐触及了问题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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