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拷贝的进度条在布满雪花点的屏幕上艰难地爬行，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喘息。指挥室内弥漫开一股浓重的、带着甜腥气的暗紫色血污味道，与臭氧和金属灼热的气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鸡尾酒。
拾荒者蜷缩在主控台旁，他那枯柴般的手指死死抠着金属台面的边缘，骨节因用力而发白。肉瘤下身不安地微微起伏，粘液在地板上摊开一小片湿滑的污渍。他不敢去看地上那六具猎犬的尸体，更不敢去看独立于血泊中央、脸色苍白却眼神如冰的林清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那只浑浊的灰眼时而恐惧地瞟向林清清，时而死死盯住缓慢移动的进度条，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清清背靠着冰冷的环形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右臂的骨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强行催动【心痕之镰】投影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空虚和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她的意识。她闭着眼，长长的白色睫毛在失去血色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胸口微微起伏，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和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
“消耗……太大了……” 林铃的意念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担忧，“你的身体和灵魂……还未完全适应……‘心痕’的力量……下次……不可再如此……勉强。”
“没有……下次。”林清清在脑海中回应，意念断断续续，“它们……不会给我们……慢慢适应的……时间。”
她回想起那五只猎犬在【心痕之镰】投影前露出的、源自本能的恐惧。这力量，位格极高，对深渊和湮灭的造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但正如林铃所说，驾驭它的代价也同样巨大。这更像是一柄双刃剑，伤敌，亦伤己。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和提升这股力量的方法，或者……找到更有效运用它的技巧。
“叮——”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到了终点。
拾荒者如同被针刺般猛地弹起，手忙脚乱地从主控台一个隐藏插槽中，弹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菱形晶体——存储着航行日志的数据芯片。
他几乎是扑过去，用那颤抖的、沾满污垢的手指，将芯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他低下头，乱发遮盖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有粗重的、带着呜咽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是通往答案的钥匙。但这钥匙，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
林清清睁开眼，看向他。“日志里，还提到了什么？”
拾荒者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那只浑浊的灰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有得到日志的激动，有对往昔的悲痛，有对“寂灭之瞳”的恐惧，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林清清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明悟。
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归寂’协议……不是……攻击性武器……它是一个……坐标信标……一个……献祭仪式……”
林清清瞳孔微缩：“献祭？”
“以整艘战舰……和所有乘员的……生命与灵魂为祭品……强行打开一条……通往‘源头’的……稳定通道……”拾荒者的声音带着一种麻木的颤抖，“最高议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我们……只是……祭品……是送给‘它们’的……开门贡品……”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林清清的脑海。用一整艘勘探舰和所有船员的生命，只是为了打开一条通道？初诞者的最高议会，竟然如此冷酷？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他们想做什么？”
“日志里……没有说……”拾荒者缓缓摇头，将那块幽蓝芯片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冰冷的力量，“舰长……可能知道……但他……没来得及……记录……”
他顿了顿，那只灰眼转向指挥室中央，那具插着紫色晶体的舰长骸骨，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诡异：
“但是……他最后……提到了‘钥匙’……他说……钥匙……不是毁灭……”
又是钥匙！林清清的心提了起来。在日志的最后，舰长未说完的话！
“钥匙是什么？”她紧紧盯着拾荒者。
拾荒者的目光却从舰长骸骨上移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在了林清清的身上。那只浑浊的灰眼，此刻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道暗金与白光交织的烙印。
他没有回答关于“钥匙”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般地，用那沙哑的、带着某种宿命论调的声音说道：
“‘坚韧号’……快不行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轰隆！！！”
整个指挥室，不，是整个舰体，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痉挛！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几块本就脆弱的光屏“噼啪”一声彻底爆裂，碎片四溅！墙壁和地板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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