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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滚烫,烙铁般灼烧着脚心。每一步落下,细碎的灰烬便从龟裂的缝隙中扬起,在低垂的天光下打着旋,如同祭奠亡魂的纸灰。空气粘稠,硝烟与臭氧的刺鼻气息混合着某种更深沉的、物质被彻底分解后的“空无”气味,沉沉地压在胸口。视野所及,只有毁灭。扭曲的钢铁骨架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苍穹。混凝土建筑的残骸如同被揉碎的纸团,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的熔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建筑物残骸不堪重负的、沉闷的垮塌声,敲打着绝望的鼓点。
林清清一步步走着。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骨骼深处的酸胀,内脏被无形之手揉捏过的隐痛,灵魂深处那团新生的灰烬本源如同初生的恒星,力量磅礴却带着灼热的不稳定感,在经络中奔涌、冲撞。污染指数稳定在11.3%,猩红的诅咒被焚尽,留下的是属于她与姐姐融合后的、全新的根基。
左肩那道镜面烙印温润内敛,如同皮肤下嵌入的暖玉。它不再传递剧痛,而是持续散发着温和而浩瀚的力量流,滋养着她,也牢牢锚定着她的存在。烙印深处,是那条通往湮灭核心的静默通道。姐姐林铃枯竭的本源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篝火,透过通道传来疲惫却安稳的暖意,以及沉眠前最后的意念:【小心…】
她停住脚步。
废墟的边缘到了。巨大的、扭曲变形的合金承重柱如同倒下的巨人,半截插入焦土,断裂的钢筋狰狞地刺向天空。就在这钢铁巨骸形成的、相对稳固的阴影夹角下,蜷缩着十几个身影。
如同惊弓之鸟。
衣衫褴褛,血污和灰烬覆盖了他们的面容和身体。有人断臂,伤口只用撕下的布条草草捆扎,渗出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有人胸口凹陷,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有人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入臂弯,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恐惧以及伤口腐烂的淡淡甜腥气。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偶尔无法抑制的、低低的痛苦呻吟。
当林清清的身影出现在这片阴影的边缘,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十几双眼睛,如同受惊的兽群,猛地抬起,聚焦在她身上。
目光中翻涌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对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神战的恐惧,对眼前这个赤足站在焦土上、肩头烙印神秘纹路、周身似乎还残留着非人威压身影的恐惧。那恐惧深入骨髓,让他们的身体僵硬,瞳孔收缩。
然而,在那厚重的恐惧之下,在那绝望的深渊边缘,林清清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些东西。
难以置信——她还活着?她竟然能在那种毁灭中幸存? 茫然——发生了什么?世界末日了吗?我们该怎么办? 还有……一丝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卑微到近乎绝望的……希冀。
这希冀并非言语,而是凝固在那些仰望的眼神深处,凝固在那个倚靠在断裂承重柱下的少年翕动的、无声的口型里。
“…救…救救我们…”
林清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沉重的窒息感,远比熵流囚笼的湮灭法则更让她难以呼吸。
她不是神。她只是一个侥幸在姐姐庇护下活下来的、背负着沉重秘密和力量的十六岁少女。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挣扎在学院的熔炉底层,为通过一次模拟战而拼尽全力,为朋友的牺牲而悲痛欲绝。拯救?她连自己都差点没能救下。
可此刻,这些幸存者眼中卑微的希冀,如同无形的锁链,沉重地缠绕在她刚刚点燃灰烬本源、似乎看到一丝希望的心上。
灰烬的王座尚未铸成。 但灰烬的火种已然点燃。 点燃这火种所必须背负的,不仅仅是通往湮灭核心救出姐姐的荆棘长路,更是眼前这片浸透鲜血与绝望的焦土,是这些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微光。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灰烬的味道刺入肺腑,带着硝烟与毁灭的余韵,却也带着一丝……新生的、属于大地的苦涩。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一步步地,走进了这片由绝望和钢铁构筑的阴影。
她的靠近,让那凝固的恐惧瞬间加剧。有人瑟缩着向后挪动,带倒了一块松动的混凝土块,发出刺耳的声响。抱着膝盖埋着头的身影颤抖得更厉害了。
林清清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血污灰烬的脸。她看到了断裂的肢体,看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了被恐惧彻底摧毁的精神。目光最终落回那个倚靠在断柱下的少年身上。他的一条腿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脸上血污覆盖,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她,无声的口型重复着那个词:救…
她停在他面前,蹲下身。
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少年眼中的恐惧依旧,但希冀的光芒似乎亮了一分。
林清清伸出手,没有动用那新生的、灼热的灰烬本源力量。她怕那力量不受控制,更怕那非人的气息再次惊扰这些脆弱的灵魂。她的指尖只是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源自左肩镜面烙印的温润暖意——那是姐姐沉睡前留下的、最温和的秩序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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