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秋八月十五,中秋将至,京中已飘桂香。沈惊鸿步出承天门时,晨曦正漫过朱雀大街青石板,将两侧商铺幌子染作金红。萧玦与陆炳紧随其后,玄甲与飞鱼服衣袂擦过石阶,带起细碎声响。“督主,户部尚书李嵩方才于朝房阻我,言东宫余党审理当‘慎行’,恐牵涉世家体面。”陆炳声压极低,指尖捻一枚鎏金令牌——此乃世家互通声气的信物,方才为李嵩“不慎”遗落于其袖中。
沈惊鸿接过令牌,指腹抚过牌面“嵩”字刻纹,唇角勾出冷峭弧度。李嵩乃太子生母李太后胞兄,当年太子立储,其为首要推重者。今太子败落,其急于出面干预,无非惧东宫余党攀咬出世家勾连逆党的旧事。“体面?”她将令牌掷还陆炳,“当年太子私调兵部甲胄,李嵩以户部名义拨付粮草接应,这笔勾连逆党的旧账,本督当彻查清算。”
萧玦上前一步,玄铁剑穗轻扫靴面:“方才禁军统领赵毅奏报,东宫卫营房内搜获二十余副未及销毁的潜龙会腰牌。”其稍顿,见沈惊鸿眸色沉凝,续道,“潜龙会乃先帝朝钦定逆党,当年家父平叛时,其首领‘潜龙君’坠崖身死,未料竟未根绝,仍有残余。”
沈惊鸿心下凛然——潜龙会、雪莲教、东宫三方势力竟暗中勾连,当年先帝遇刺案的牵涉,恐较预判更为复杂。其翻身上马,银甲映晨光泛冷辉:“回昭雪司!调张侍读、魏嵩提审笔录,取东宫卫花名册及潜龙会旧档,今日必厘清此中脉络!”
昭雪司议事堂已改设为临时刑审与卷宗研判处,四壁悬挂舆图卷宗,案上摊列太子供词及东宫搜获的往来书信。秦风见沈惊鸿归返,即刻呈上一册蓝布封皮账册:“督主,此乃张侍读府中书房夹层所获,详录东宫近三年与世家勋贵的资金往来明细,李嵩、王渊等六位世家出身的尚书皆在其列。”
沈惊鸿指尖点在账册“天启二年三月”条目——此月恰是先帝陵寝失窃之期,条目载明“拨银五万两,用于西域‘采买’”。其抬眸问秦风:“张侍读之子张彦何在?”“羁押于西厢房,自昨夜起坚不认罪,称账册乃我等伪造。”秦风回话,“其母李氏为李嵩之女,方才李府派人求见,为属下依律拦阻于外。”
“带其前来。”沈惊鸿将账册拍于案上,取过一枚银针——此乃其父沈毅遗留的验毒针,针尾镌“昭雪”二字。当年其父即以此针验出吏部尚书府毒酒,却反遭诬陷革职。今握此针,掌心似仍能触到先父遗留的余温。
张彦被带至时,身着锦袍,虽戴镣铐仍昂首而立:“沈督主,家父已伏罪,某不过一介未入仕的生员,与东宫谋逆无涉!君羁押某,实乃轻慢世家勋贵!”其瞥向案上账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掩饰而去。
沈惊鸿未理会其辩白,起身趋至其前,持银针轻挑其锦袍衣角。此锦袍面料为西域回鹘锦,色泽鲜丽,与疏勒城玉龙阁所见贡品质地一致。“天启二年三月,君随父赴西域‘游学’,实则为交接龙袍残片吧?”沈惊鸿声线平稳却含千钧之力,“此回鹘锦为于阗国贡品,民间严禁私售,君身所着,与魏嵩藏匿龙袍残片的锦盒衬布,裁自同匹织物。”
张彦面色骤白,喉结滚动:“此乃……友人所赠,不足为证!”“友人?”沈惊鸿持银针刺入其袖中暗藏的香囊,针尾瞬时发黑,“此香囊香料为雪莲教秘制‘醉魂香’,燃之可致人陷入幻境。君随身携带此等禁物,是为事发后自戕灭口,还是用以控人?”
此言切中要害,张彦双腿一软,幸为亲卫扶住方未瘫倒。沈惊鸿趁热打铁:“汝父已供,东宫与潜龙会的联络人即是君。潜龙会在京郊的据点何在?其与雪莲教的交易细节,君知晓多少?”
张彦挣扎片刻,终至崩溃:“某说……潜龙会据点在京郊黑风寨,首领为‘潜龙君’义子林岳。其与雪莲教交易军械,由东宫出具通关文牒,自西域走私入塞。”其颤巍巍自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此为潜龙会信物,持此可畅入黑风寨。”
沈惊鸿接过令牌,见其上镌刻盘旋龙纹,与先帝陵寝地宫龙纹规制一致。其心下豁然——当年盗陵执行者,正是潜龙会党徒,由东宫接应,事后将龙袍残片分藏魏嵩与玉娘处,形成相互掣肘之势。“李嵩与潜龙会是何关联?”其追问不舍。
“李尚书乃潜龙会‘金主’,每年向黑风寨拨付银两十万两!”张彦泣声道,“家父亦是为其胁迫,方不得不与潜龙会勾连!”
此时陆炳疾步入内,持一封火漆封口密信:“督主,锦衣卫截获李嵩派往黑风寨的急信,内称‘张彦已供,速移军械,另觅新巢’!”
沈惊鸿当机立断:“萧将军,率五百禁军随我驰援黑风寨,实施围剿;陆大人,领锦衣卫查抄李嵩府邸,搜取其勾连潜龙会的实证,若有抗拒,即以谋逆罪论处;秦风,留守昭雪司,严审魏嵩,逼问其与潜龙会交易的具体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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