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从怀中取出那本《吏治策》手稿,麻纸泛黄却边角整齐,正是萧玦前日所赠,纸页间还带着淡淡的樟香:“先父在《吏治策》中写道,‘吏者,民之天也,贪则天暗,清则天明’。臣执掌昭镜司,守的是‘清’字本心,行的是‘明’事要务,与你阻我后位无关,只与你贪腐害民有关!你若真为礼法,便该以身作则,整肃家风,而非借礼法之名掩盖罪证、鱼肉百姓!”
这番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如惊雷滚过殿内,不仅驳斥了刘嵩的“报私仇”之说,更将查案的初心与天下苍生命运相连,听得殿内百官心折口服。连先前持观望态度的几位耆老臣也纷纷出列,躬身道:“陛下,沈大人所言极是!刘嵩贪腐确凿,祸乱江南,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刘嵩见众叛亲离,支撑身体的力道骤然消散,瘫软在地,苍色面容瞬间失了血色,如枯槁之木。萧玦将私印重重拍在御案上,紫檀木案面发出沉闷回响:“来人!将刘嵩革职下狱,查抄其家产,封存刘氏所有商号田庄;传旨青州知府,即刻将刘启捉拿归案,彻查山东刘氏与江南贪腐官员的勾连,一个都不许漏!”殿前侍卫应声上前,铁镣拖地的声响刺耳,架起瘫软的刘嵩便往外拖,刘嵩的哭喊声响彻大殿,却再无一人为他求情。
处置完刘嵩,萧玦目光扫过阶下百官,龙威赫赫,语气带着雷霆警示:“朕推行新政,唯才是举,不问出身;昭镜司查案,唯证是凭,不问权贵。日后若再有官员借礼法之名行贪腐之实,或蓄意掣肘昭镜司查案、包庇奸佞,刘嵩便是前车之鉴!”百官齐齐躬身叩首,声震殿宇:“臣等遵旨!”
散朝后,萧玦传旨召沈惊鸿至御书房。刚入殿门,便见暖阁内已设好茶席,雨前龙井的清香漫溢,案上还摆着几碟精致的苏式点心,萧玦卸下冕旒,只着常服,笑道:“今日朝堂之上,你那番陈词倒是比朕的圣旨更能服众,连素来骑墙的户部尚书都动了心,会后还来跟朕夸你有先父遗风。”沈惊鸿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如深潭:“并非臣言辞犀利,而是证据确凿,民心所向,众卿自能明辨是非。”
“民心所向”四字入耳,萧玦眼中笑意更浓,抬手示意她落座:“你说得极是。昨日你离宫后,朕便收到京中百姓联名递的万民书,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皆是称颂你查案公正,请求朕勿听谗言。可见你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比朕这九五之尊还重几分。”他话锋一转,从案上取过一份奏折,递了过去,“这是江南按察使送来的急报,刘启听闻风声,已携贪腐账册潜逃,你可有应对之策?”
提及查案,沈惊鸿眼中瞬间燃起锋芒,如寒夜星火骤亮:“臣早有防备。昨日已令江澈携其父江远山遗留的机关图赶赴青州,刘启若想逃回山东刘氏老宅,必经青州境内的清风岭——那处乃是江远山当年为防备盗匪布设的机关阵,暗哨遍布,江澈自幼随父研习机关之术,定能将他擒获。”她顿了顿,补充道,“苏绾亦携‘显墨粉’奔赴江南,即便刘启情急之下销毁账册,她亦能以显墨粉复原字迹,断无遗漏。”
“思虑周全,甚合朕意。”萧玦颔首赞许,指尖轻叩茶盏,“需调京营兵马协助缉拿吗?刘启既携账册潜逃,身边恐有刘氏私卫护送。”“不必。”沈惊鸿摇头,绯袍袖口轻扫案面,“昭镜司新选的探员各有所长,江澈善追踪辨迹、机关布设,苏绾精鉴物识真、痕迹复原,再加上青鱼居中协调、调度人手,足够应对。臣若事事依赖兵权,反倒失了昭镜司‘以证查案、以智破局’的本色。”
萧玦望着她坚定的侧脸,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映出几缕碎金,忽然叹道:“昨日刘嵩弹劾你时,朕其实捏了把汗。你若稍有慌乱,或证据链有半分疏漏,世家便会借题发挥,不仅你自身难保,连昭镜司都可能被他们以‘擅权乱政’之名裁撤。可你却步步为营,将证据链扣得严丝合缝,这份临危不乱的定力与抽丝剥茧的智谋,朕自愧不如。”
“陛下过誉了。”沈惊鸿捧着温热的茶盏,茶香漫过鼻尖,驱散了些许寒意,“臣并非无懈可击,只是心中有底——这底,是先父‘宁折不弯’的遗训,是昭镜司‘案案昭雪’的铁规,更是江南百姓夹道送行时,老妪塞给我那朵杜鹃时,眼中的赤诚期盼。有这些在,臣便不敢慌,亦不能慌。”她抬眸望向萧玦,目光澄澈,“陛下昨日问臣江南案的后续谋划,臣还有一请——待刘启归案、江南贪腐案审结后,臣想借新政之势,在江南设立昭镜司分司。”
“设立分司?”萧玦微微一怔,随即沉吟道,“昭镜司设于京城,便可统管天下刑案,为何要在江南另设分司?”“江南乃鱼米之乡,赋税占天下三成,却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之地,贪腐案频发,百姓冤屈难伸。”沈惊鸿语气凝重,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若只靠京城昭镜司远程查案,一来路途遥远,耗时耗力,易错过取证良机;二来地方官员与世家勾结紧密,极易相互包庇,蒙蔽圣听。设立分司,可常驻江南,及时受理冤案,震慑地方贪腐,更能为新政在江南落地扫清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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