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南疆早已挣脱京城的料峭寒意,西江水面泛着碎金般的粼粼波光,两岸木棉开得如火如荼,殷红花瓣簌簌飘落,随波逐流恰似打翻的胭脂盒,将江面染出几分旖旎。乌篷船内,南疆舆图在案上铺开,王忠持炭笔圈画着隘口险地,鼻尖萦绕着瘴气与花香交织的奇特气息,眉峰拧成疙瘩:“大人,这南疆瘴气果然名不虚传,当年朝廷三次平叛折损的兵将,多半是栽在了这鬼东西手里。咱们只带五百轻骑,若遇上前太子旧部伏击,怕是要吃大亏。”
沈惊鸿正低头擦拭银针,素白指尖捻着银亮针身,闻言抬眸望向舷外。远山隐在轻纱般的晨雾中,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错落有致,楼前晾晒的蜡染布随风轻摆,靛蓝、赭石、明黄的色块交织成斑斓图景。银针在晨光下折射出冷冽锋芒,她声音平静却藏着笃定:“前太子要复辟,南疆是必争之地。龙佑虽在平叛时归顺,但他根基未稳,麾下部族心思各异,前太子必然会借机拉拢。咱们此次回访,明面上是兑现陛下‘战后亲察民情’的承诺,实则要摸清两件事——龙佑的忠心到底有几分,以及前太子在南疆的藏兵据点。”
话音未落,船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碎江面静谧。李默掀帘而入,玄色劲装还带着江边的湿冷潮气,神色凝重如霜:“大人,前方十里处发现五十余名黑衣人,服饰佩饰皆是东宫旧制,正快马奔往龙州方向。”
沈惊鸿霍然起身,快步登上船头,接过李默递来的“千里镜”——这是她改良家传机关术制成的器具,铜筒嵌着琉璃镜片,能将远处景物放大五倍。顺着李默所指方向望去,果然见一队黑衣人策马狂奔,腰间玄铁令牌上的“东宫”二字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她指尖不自觉攥紧船舷,龙州是龙佑的治所,这群人直奔而去,分明是要与龙佑接洽。
“升帆加急,务必赶在黑衣人之前抵达龙州!”沈惊鸿放下千里镜,声音斩钉截铁,“李默,你带二十名秘卫持陛下金牌先行,告知龙佑东宫旧部异动,令他即刻关闭城门加强戒备,若有迟疑,便以抗旨论处!王忠,你带三十名校尉随后接应,遇阻拦者,格杀勿论!”
“属下遵令!”两人齐声领命,转身时腰侧令牌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乌篷船风帆骤起,船夫们赤膊发力,木桨劈开江面激起三尺水花,船身如离弦之箭般疾驰。沈惊鸿立在船头,绯色官袍被江风猎猎吹动,心中思绪翻涌:前太子选在此时派人行踪龙州,绝非偶然。龙佑与前太子曾有袍泽之谊,当年前太子还是储君时,曾力保龙佑承袭部族首领之位,这份旧情若被利用,南疆局势便会瞬间翻盘。
三个时辰后,龙州码头遥遥在望。城门大开处,龙佑率属官躬身立在官道旁,褐色蟒纹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黝黑,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只是那锐利中藏着几分不自然的紧绷。李默侍立在侧,见沈惊鸿下船,快步上前低声禀报:“大人,龙佑已调三千精兵守四门,但属下观其神色,似有隐瞒。”
龙佑快步上前,抱拳行礼时动作略显僵硬,声音却洪亮如钟:“末将龙佑,恭迎沈大人!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顿,末将已在王府备下南疆佳酿与瘴疟解药,为大人接风洗尘。”
沈惊鸿躬身回礼,目光掠过他腰间玉佩时微微一顿。那枚白玉佩雕工精良,只是边缘有刻意打磨的痕迹,隐约能辨出“东宫赐”三字残痕——这是前太子当年赏赐的信物,龙佑至今佩戴,足见二人旧情未断。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龙藩王有心了。”
“此次前来,一是奉陛下旨意回访南疆,查勘战后民生;二是有要事相告——五十余名东宫旧部已潜入南疆,直奔龙州而来,恐有不轨图谋。”沈惊鸿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龙藩王既已加强戒备,想来能护得龙州周全。”
龙佑脸上的笑容僵了瞬,随即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龙州城防固若金汤,那五十余人若敢来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他侧身让出道路,压低声音道,“大人,此处人多眼杂,有些内情,咱们回王府细说。”
沈惊鸿点头应允,与龙佑并肩向王府走去。沿途街道上,百姓们三五成群聚在路边,见沈惊鸿一行经过,纷纷驻足行礼,眼中满是真切的感激。一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捧着竹篮上前,篮中荔枝鲜红饱满:“沈大人,您是咱们南疆的再生父母啊!若不是您识破刘忠的叛乱阴谋,咱们这些百姓早成了刀下亡魂!这荔枝是老汉自家种的,您尝尝鲜。”
沈惊鸿弯腰接过竹篮,指尖触到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掌,那粗糙的触感里藏着劳作的艰辛,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取出一颗荔枝,指尖轻剥绛红果皮,晶莹果肉入口,清甜汁液在舌尖化开。“老人家,平定叛乱是陛下运筹帷幄,龙藩王浴血奋战的功劳。”她提高声音,让周围百姓都能听清,“陛下已下旨,减免南疆三年赋税,下月便会派工部工匠前来修建水利,往后灌溉不愁,大家的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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