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对弈
丹鼎阁深处，静室檀香袅袅。林清玄指尖的黑子悬于棋枰之上，并未落下，而是抬眼看向楚渊，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楚小友，棋局已至中盘，黑白纠缠，杀机四伏。你我皆是局中人，这一步，该如何落子？”
楚渊心知对方意有所指。他目光扫过棋盘，黑棋大龙深陷重围，看似岌岌可危，但棋形深处却暗藏一缕若有若无的生机。这局棋，恰似他眼下处境。
“林阁主此局，‘十面埋伏谱’名不虚传。”楚渊缓缓开口，声音沉稳，“黑棋看似九死一生，然绝境之中，往往藏有反败为胜之机。”他伸手指向棋盘一角一个极其偏僻的交叉点，“此处，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连接外势的唯一‘气眼’。若弃此数子，转而在此处‘尖冲’，借白棋外势之力反打，非但可解围困，更能倒卷珠帘，反客为主。不知晚辈看得可对？”
林清玄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这“十面埋伏谱”乃上古残局，精妙之处就在于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手，非大勇气、大智慧者不能看破。楚渊不仅看破，更是一语道破天机，其心智之敏锐，远超其年龄与修为。
“好！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林清玄抚掌，脸上玩味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郑重，“楚小友不仅修为独特，于棋道竟有如此造诣，佩服。”他顺势将黑子落在楚渊所指之处，棋盘局势顿时豁然开朗，黑棋绝处逢生。
“阁主过奖。”楚渊谦逊一句，知道铺垫已足，话锋转入正题，“晚辈眼下的处境，便如此局。星钥在手，群狼环伺，看似十面埋伏，绝境无疑。但绝境之中，亦藏有破局之机。晚辈愿以此‘星钥’为引，与阁主合作，共探星宫遗迹。不知阁主，可愿落此一子？”
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林清玄缓缓放下手中剩余的棋子，身体微微后靠，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楚渊：“合作？小友当知，怀璧其罪。如今盯着你和星钥的，可不止老夫一人。城主府、赵家，乃至听风楼，皆非易与之辈。合作，需有合作的资本和诚意。小友的资本，除了这枚烫手的星钥，还有什么？诚意，又是什么？”
压力如山般压下，每一个字都直指核心。林清玄在探他的底细，也在掂量他的价值。
楚渊神色不变，迎着他的目光，条理清晰地说道：“资本有三。其一，星钥乃开启星宫之关键，此乃共识，是为‘势’。其二，晚辈虽修为尚浅，但对星辰之力，自有几分独特感应与理解，或可在遗迹中规避未知风险，寻得真宝，是为‘能’。其三，”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晚辈与同伴，并非任人拿捏之辈。昨夜之事，阁主当有耳闻。金丹修士，亦难在我等手中讨得便宜，是为‘力’。”
他略过了星寂之力和伪神标记的具体秘密，但点出了自身对星辰力量的独特亲和力与不俗战力，这是展示肌肉，也是增加谈判的筹码。
“至于诚意，”楚渊继续道，语气诚恳而坚定，“晚辈愿与阁主立下魂誓，探索星宫所得，丹鼎阁可优先挑选所需之物，并独占其中五成。晚辈只求三事：一，确保我三人安全离开青玄城；二，在遗迹中，需有我三人一份独立的机缘；三，合作期间，信息互通，不得恶意隐瞒关键危险。此外，探索过程中，晚辈愿以阁主马首是瞻，听从合理调遣。”
这个条件，可谓极具诚意。优先挑选权和五成收益，对提供庇护和资源的丹鼎阁来说，已是厚利。而听从调遣的承诺，更是降低了林清玄对合作失控的担忧。同时，楚渊也明确提出了自己的底线——安全、机缘和知情权。
林清玄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棋枰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他眼帘低垂，似在权衡利弊，计算着风险与收益。檀香缭绕，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精光内敛，缓缓开口道：“小友快人快语，条件也算公道。魂誓不必，我丹鼎阁做生意，讲究的是信义二字。合作，可以。”
楚渊心中微松，但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林清玄话锋一转：“不过，细节需再议。第一，星钥需暂由老夫保管，以确保万无一失，进入遗迹前，自当完璧归赵。第二，探索期间，你三人需绝对听从老夫统一安排，不得擅自行动，以免节外生枝。第三，若遇不可抗力，危及我丹鼎阁根本利益，老夫有权终止合作，届时，你三人需自行承担后果，老夫可酌情给予些许补偿。”
老狐狸！楚渊心中暗凛。保管星钥是假，掌控主动权是真。第三条更是留下了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余地，将最大的风险抛给了自己这边。但眼下形势比人强，这已是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阁主的条件，晚辈可以接受。”楚渊果断应下，但随即提出自己的底线，“不过，星钥关乎晚辈身家性命，需以特殊秘法封印，除晚辈外，无人可强行开启，以免途中横生枝节。阁主只需代为保管即可，进入遗迹前，晚辈自会解开封印。”这是他必须坚守的底线，绝不能让星钥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林清玄深深看了楚渊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最后的坚持，但并未点破，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便依小友之言。谨慎些，总是好的。”
一场关乎未来命运的交易，就在这方寸棋枰间，初步达成。没有刀光剑影，但其中的凶险与博弈，丝毫不亚于一场生死大战。
“既如此，小友便先回去准备吧。三日后，辰时，丹鼎阁后门相见，过时不候。”林清玄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楚渊起身，拱手告辞。当他走到静室门口时，林清玄平淡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楚小友，棋局已开，落子无悔。希望你我，都能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楚渊脚步未停，推门而出。门外光线涌入，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凛然。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真正踏入了青玄城，乃至中州风云的漩涡中心。前路，是机缘，更是万丈深渊。这盘棋，他必须下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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