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
慕容复坐在书院廊下听雨。失明这半年,他的耳力愈发敏锐,能听出雨打荷叶与雨敲芭蕉的不同,能听出王语嫣煎药时火候的深浅,甚至能听出文逸之批改文章时笔尖的迟疑。
“先生。”文逸之搁下笔,“漕帮送来急信,大运河上出了怪事。”
信上说,三月来已有七艘粮船在苏州段沉没,捞船时却不见残骸,仿佛连船带粮凭空消失。更怪的是,船工们都声称沉船前看见河底有金光。
“像不像《水经注》里说的‘金鳌驼碑’?”王语嫣捧着药碗过来。
慕容复摇头:“更像是人为——用金光诱船偏离航道,再在浅滩劫货。”
正说着,老仆引来个湿漉漉的汉子,竟是本该在西域的新月!
“姐姐!姐夫!”她不及换下湿衣,急声道,“我在敦煌查到线索,摩尼教余孽挖通了先秦水脉,要淹汴京!”
众皆变色。汴京地势低洼,若真如此...
“他们如何在千里外操纵水脉?”
新月取出一卷帛书:“用这个——禹王镇水镜的仿品。”
慕容复指尖抚过帛书上的星图:“原来如此...以镜为媒,以水为脉。但镇水镜岂是轻易能动?”
“所以他们需要慕容氏的血。”新月声音发颤,“帛书上说,唯有历经轮回的慕容血脉,才能启动古镜...”
雨声忽然密集起来。慕容复侧耳倾听,眉头渐锁:“今日的雨...有铜锈气。”
话音未落,运河方向传来轰隆巨响!众人冲出院门,只见河水倒灌,岸边柳树尽数淹没。
更可怕的是,水中浮起无数眼睛血红的鱼群,它们疯狂撞击堤岸,竟将石堤撞出裂痕!
“是‘狂鱼阵’!”文逸之骇然,“我在古书上见过,先秦方士用此术攻城...”
慕容复静立雨中,忽然道:“去开封。”
开封府尹见到慕容复的令牌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慕容先生!汴河昨夜突然改道,现在围着皇城打转,再这样下去...”
慕容博蹲在河岸抓了把泥土嗅闻:“有硫磺味。他们用了火药改道。”
王语嫣望着浑浊的河水,忽然指向一处漩涡:“看那里!”
漩涡中心隐约有金光闪烁。新月取出罗盘,指针疯转:“是镇水镜的气息!就在河底!”
萧峰不知何时现身,沉声道:“我查过了,河底有条密道直通皇城。”
众人顺着密道潜入,竟来到一处巨大的地下宫殿。殿中央悬着面青铜镜,镜前站着个披斗篷的身影——赫然是本该死在凤凰山的阿里曼!
“没想到吧?”阿里曼转身,脸上爬满诡异的金色纹路,“镇水镜早就被改造成了控心镜!”
他敲击镜面,镜中射出金光。萧峰首当其冲,眼神瞬间空洞,反手一掌拍向慕容复!
“萧兄醒醒!”文逸之急忙架住他。
阿里曼大笑:“没用的!镜光所照,皆为我奴!”
更多被控制的百姓从暗处涌出。慕容复听着混乱的脚步声,忽然道:“新月,奏《渔舟唱晚》。”
琴声一起,镜光果然波动。阿里曼怒道:“你怎么知道...”
“镇水镜原是治水圣器,最厌杀伐之音。”慕容复缓步向前,“你强改其性,必遭反噬。”
阿里曼疯狂敲镜,镜面突然裂开细纹!反噬的金光射中他自己,他惨叫着想逃,却被镜中伸出的一只金色巨手抓住——
“不!明尊救我!”
巨手将他拖进镜中,镜面轰然炸裂!
失控的金光四处乱射。慕容复推开众人,自己却被一道金光击中眉心...
再睁眼时,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正在燕子坞练剑。茶花影里,王语嫣捧着书卷对他微笑。
“表哥,这招‘斗转星移’真好看。”
他伸手想碰触,幻象却碎了。接着是西夏冰窖、少室山败绩、疯癫时对着芦苇磕头...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转过。
最后停在李青萝临终那一刻。她抓着他的手说:“复儿,放下...”
原来姑母早看透了一切。
“表哥!”王语嫣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她正用银针为他逼出金光,泪珠滴在他脸上,滚烫。
慕容复拭去她的泪:“我看见了...镇水镜的真相。”
他摸索着走到破碎的镜前,拾起一块碎片:“这根本不是禹王镜,是慕容明月仿造的赝品。她当年...是想用此镜平息慕容氏的野心。”
碎片映出他蒙翳的双眼,那层白翳竟在缓缓消退...
三个月后的中秋,明月书院摆满茶花。慕容复在月下抚琴,指尖流出的《潇湘水云》让满院学子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文逸之惊叹:“先生目不能视,琴韵反倒更见天地!”
慕容复微笑不语。其实今晨醒来时,他已能看见窗棂投下的光影。破妄之眼的反噬正在消退,但他并不急着告诉众人——有些风景,用心看反而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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