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到底没安生过去。开春化冻,天津新港那头就传来坏消息——连日东南风带着海潮,冲垮了一段还没完全干透的“水泥”堤岸。工部报上来,说是料子配比可能还是有问题,经不住海水天长日久地泡。
朱厚照把折子扔在案上,没发脾气。他知道这事儿急不得,能修好一段路,不等于就能立马扛住海浪。让人带着格物院的工匠去查,找出毛病再改。
更糟心的是南边。佛郎机人去了暹罗没消停,反倒跟暹罗王勾搭上了,据说许了人家火器和大船,要合伙垄断暹罗的香料买卖。邓城派快船送回信,说咱们的商船在暹罗湾现在都得绕着走,有几船胡椒硬是被压了价,亏了不少。
朝里几个老臣不知从哪儿得了风声,又开始上折子,含沙射影地说“海事劳民伤财,未见其利,先受其害”。朱厚照留中不发,只让牟斌加紧盯着南京那边,看谁在背后捣鼓。
三月里,夏嫔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太医说产期就在四月。太后往永和宫跑得勤,宫里宫外都盯着这一胎。朱厚照偶尔过去,夏嫔还是话少,脸上却多了点母性的柔和。有一次他碰到她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针脚细密,看到他来,慌忙要起身,被他按住了。
“坐着吧。”他看了看那红绸面子,“手艺不错。”
夏嫔低头:“臣妾手笨,比不得宫里的绣娘。”
这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说点带情绪的话。朱厚照多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四月初七夜里,朱厚照还在看邓城最新的密报——他在旧港北边又发现个岛,上头有种树,割开流白浆,凝固后竟有弹性,遇水不腐。王岳急匆匆进来,说永和宫那边怕是要生了。
朱厚照放下笔,起身往外走。到了永和宫外,听见里面隐约的呻吟声。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宫人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血水出来。
他想起自己死的那天,也是这么被人围着,浑身无力。这一世,他绝不让自己的骨肉再陷入那种境地。
天快亮时,里头终于传来婴儿啼哭。稳婆抱着个大红襁褓出来,脸上堆着笑:“恭喜陛下,是位皇子!母子平安!”
朱厚照走过去,低头看那孩子。皱巴巴一小团,闭着眼,嗓门倒洪亮。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很软。
“赏。”他说,“永和宫上下,都赏。”
他进殿去看夏嫔。她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上,见他进来,挣扎着想起身。
“躺着。”朱厚照按住她,“辛苦你了。”
夏嫔摇摇头,眼角有点湿:“臣妾……不负陛下。”
朱厚照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宫人把孩子抱来放在夏嫔身边,她低头看着,脸上终于有了点真切的笑意。
第二日,皇帝下诏,告祭太庙,大赦天下。皇子取名载堃,册封夏嫔为静妃。
有了皇子,朝堂上那些关于“国本”的声音彻底没了。连南京那边递来的折子都客气了不少。朱厚照趁这机会,把几个一直阻挠清丈的南京官员调了闲职。
孩子满月那天,格物院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采用新式“冷锻热镶”法造的第一门完整长炮,试射成功!连发十炮,最远打到四里外,落点也集中了不少。虽然比起佛郎机炮还有差距,但至少能用了。
朱厚照当即下令,全力赶造,先装备天津水师。又让邓城抓紧在旧港和胡椒岛建立稳固的据点,把佛郎机人的势力挤出去。
六月,第一批十二门新炮运抵天津,装上了新下水的“镇海号”。这是按郑和宝船样式改良的大家伙,能装二十门炮。虽然比佛郎机人的大战舰还小些,但总算有了像样的主力舰。
邓城带着“镇海”、“破浪”、“逐浪”三舰再次南下。这次他底气足了不少,在暹罗湾外遇上佛郎机人的巡逻船,二话不说,直接一发炮弹打在他们船头前方不远的水里。佛郎机船愣是没敢还手,调头跑了。
消息传回京城,朱厚照终于松了口气。他在乾清宫里,看着刚会咧嘴笑的儿子,心里第一次有了点踏实的感觉。
路还长,佛郎机人不会善罢甘休,朝堂里的明争暗斗也不会停。但至少,他手里有了能打的牌。
秋收时节,清丈田亩的初步结果出来了。全国清出隐田近百万亩,追缴赋税折银两百多万两。朱厚照从中拨出大半,充入专门用于水师建设和格物院研究的“海军基金”。
有了钱,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天津的船厂开始同时建造三艘新舰,格物院也扩大了规模,从各地招揽更多工匠和懂西学的读书人。
十一月底,邓城凯旋。他不仅打通了暹罗湾的航路,还带回了暹罗王愿意与大明通商的国书。随船运回的,除了大批胡椒香料,还有几十株那种流白浆的树苗。
“佛郎机人暂时退到满剌加去了。”邓城禀报时,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他们没想到咱们真有能跟他们抗衡的炮舰。”
朱厚照站在乾清宫前,望着南方。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胜利。佛郎机人不会甘心,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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